印順導師與證嚴上人二○○二年一月於臺中華雨精舍。
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之間的師徒情誼深厚,
既是思想啟蒙,也是行動導引。
懷著摯誠的敬意,
我將攝影紀錄組成《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展覽,
將所見證的兩位偉人師徒之情,
呈現於更多社會大眾之前。
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之間的師徒情誼深厚,既是思想啟蒙,也是行動導引。
懷著摯誠的敬意,我將攝影紀錄組成《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展覽,將所見證的兩位偉人師徒之情,呈現於更多社會大眾之前。
時間飛快,「人間佛教」引航者印順導師已圓寂二十年了。記得九二一大地震二十周年時,我寫過一篇文章「人生的轉捩點,創作的分水嶺」,開頭是這麼寫的:
「人生道路渺不可測,走到十字路口,一個前行或轉彎的念頭,往往就決定了大半輩子的命運。藝術創作者在風格上的追求也是如此;牽一髮而動全身,有的人總在求新求變,有的人則能堅持信念,守之不動。」在九二一地震發生之前,我的攝影全是以臺灣平凡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為主軸。平凡的事常被忽略,但平凡人的尊嚴、平凡人的可貴特質必須有人準確地捕捉、有力地傳達。
「發現與肯定」是我的攝影哲學;攝影不只是記錄,還要透過構圖、光線、快門瞬間的選擇,把表象下的內在意義彰顯出來。攝影也不只是按快門,而是將時間與空間的交叉點化剎那為永恆。當我將慈濟在九二一震災後所援建的五十所「希望工程」學校,從廢墟到重建,有學生從新學校畢業的全紀錄圓滿之後,本想繼續專注於教職以及出版事業,沒想到卻被證嚴法師留下來。我與老伴袁瑤瑤除了成為固定隨師行腳人員,也攜手為慈濟資深志工作傳,她寫文章我拍照,完成一系列《看見菩薩身影》叢書。
更有福報的是,在隨法師行腳的十五年期間,記錄到他與印順導師師徒之間的互動。這樣的機遇,可不是一般攝影工作者能夠幸運獲得的。導師被譽為二十世紀漢傳佛教最重要的思想家,奠定了臺灣佛教現代化的理論基礎。生平著作七百餘萬字,代表作包括《成佛之道》、《佛法概論》、《印度之佛教》、《中國之佛教》、《華雨集》等。《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為學術界公認的重要研究,對大乘佛教歷史分期與思想源流提出深具影響的見解。
導師推動漢傳佛教研究現代化、科學化,提倡「人間佛教」理念,認為佛法應落實於現實人生、社會關懷,而非僅止於死後解脫或神祕崇拜。他的思想對當代華人佛教改革產生深刻影響,培養出多位影響全球華人佛教的領袖與弘法者。
二○○二年上人行腳來到臺中,與導師端詳早年師徒合影。
二○二一年在花蓮靜思精舍,阮義忠敬呈上人《台灣民間影像史冊》經典攝影集。(照片提供/花蓮本會)
為佛教,為眾生
證嚴法師於一九六六年創立「佛教克難慈濟功德會」,將佛教精神轉化為具體社會服務,強調「佛法生活化、慈悲行動化」,以日常修行結合慈善工作,落實「佛法在人間」的理念。法師提倡「竹筒歲月」精神,強調微小力量匯聚成大愛,並透過「靜思語」廣為弘法,用簡明語句啟發人心。慈濟將佛教從寺院擴展至全球人道與公益領域,形成慈善跨國網絡,國際賑災足跡遍及全球超過一百三十餘個國家地區,包括海嘯、地震、戰爭與饑荒救援,為佛教樹立了「以行動證佛法」的國際典範。
印順導師於二○○五年六月四日以百歲嵩壽圓寂。慈濟人文志業於一個多月後出版紀念專書《禮敬‧追思人間佛教導航師——印順導師》。證嚴法師在〈我思‧我師‧人間導師〉一文中,對師徒之間的獨特因緣,有令人深刻的描述:
和導師的因緣,說來不可思議。四十多年前,父親因為腦溢血突然往生,給我很大的打擊,好幾天哭不出來,心都空了。父親往生後很快就下葬,入土那一刻我想著:父親去了哪裏?誰跟他作伴?世間怎麼會如此無常?人生的價值又是什麼?對人生產生很大的困惑。
為了探究人生種種,我慢慢走入佛法,也離開了家庭,二十五歲在花蓮許聰敏居士家自行落髮。一九六三年,為了受戒,我來到臺北。進了戒場,卻因為沒有皈依師父,資格不符,不能受戒。我準備離開時,幾位法師知道了,覺得可惜,告訴我可以當場擇師皈依。但我認為師父是精神導師、慧命的依止,一定要慎重,我寧可先不受戒,慢慢找。
由於當時我學佛的工具只有《法華經》,想請一部《太虛大師全書》帶回花蓮好好研讀。回到我前一晚借住的臺北菩提講堂,慧音法師知道我要請書,告訴我慧日講堂有,於是帶我去。
到了講堂,慧音法師說:「我們的導師正好在講堂中,要不要見一面?」我說那很好啊。在那之前,我只看過導師的《佛法概論》,但印象很深。歡喜來到導師的會客室,頂禮之後,慧音法師跟導師說:「他原本來受戒的,但現在要回去了。」「還沒有受戒,怎麼要回去呢?」「因為他還沒有師父。」
簡短的回答後,我們就出來了。書打包好,正要離開時,卻下起大雨;監院印海法師讓我們稍等一下,他去叫車來載這些書。在門口等待的時候,我看到導師剛好從方丈室出來,於是問慧音法師:「我能不能皈依你們的導師?」他說,這是不可能的,導師現在很少收弟子。我請他去幫我說說看:「有緣的話,我就拜在導師座下;沒緣的話,我就回去了。」於是慧音法師上前去問導師,兩人說了一下話,導師就看看我,微微笑、點個頭,讓我過去。
那時近中午十二點,導師說:「戒場快關閉了,你就在佛前磕頭吧!」我趕緊禮佛,然後向導師頂禮。導師說:「你我因緣特殊,既然要出家,就要發心『為佛教,為眾生』。我給你法號,你快去吧!」
領了導師給的法號,當下我立下心願:「我這一生,一定要『為佛教,為眾生』。」
三年後,我成立佛教克難慈濟功德會。在人間,不做事便罷,真正有心要做事,不免困難重重;但一路走來四十多年,無論碰到如何艱鉅的難關,我心裏都會浮現這六個字。
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之間的師徒情誼深厚,既是思想啟蒙,也是行動導引,對臺灣佛教發展影響深遠。印順導師贈予的「為佛教,為眾生」六字箴言,證嚴法師終生奉行,並將其作為慈濟精神核心。
回望二十年來,導師雖遠離塵世,卻從未離開我們的心。懷著摯誠的緬懷與敬意,我將當年的攝影紀錄組成《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展覽,於二○二五年十月在台灣故事館推出,期望將我所見證的兩位偉人的師徒之情,呈現於更多社會大眾之前。
阮義忠台灣故事館中一幀幀影像,傳達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互動的師徒之情。(攝影/黃筱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