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縣斷崖山火過後，優美的濱海社區成為廢墟。（攝影／Borja Campillo）
年年出現的加州山火，
今年在颶風等級的焚風加上乾燥天候助勢下，
多個火場同時延燒，火勢蔓延至大洛杉都會區外圍住宅區、
一度威脅洛杉磯市中心，超過三十三萬人緊急撤離，
一萬八千多棟建築頓成廢墟……
年年出現的加州山火，今年在颶風等級的焚風加上乾燥天候助勢下，多個火場同時延燒，火勢蔓延至大洛杉都會區外圍住宅區、一度威脅洛杉磯市中心，超過三十三萬人緊急撤離，一萬八千多棟建築頓成廢墟……
每年冬季衝擊南加州地區的聖塔安娜焚風（Santa Ana Winds），今年元月七日起造成大規模野火災難，颶風等級的異常強風助長火勢，根據「加州林業與消防局」資料，南加州火場達二十八處，以「斷崖山火」和「伊頓山火」最為嚴重，直到元月下旬才獲控制，共燒毀一萬八千多棟建築。大多數居民接到撤離通知時，幾乎沒有時間收拾物品逃難；等到獲准回到社區，昔日家園已成為十五公分厚的灰燼。
元月十四日，聯邦緊急事務管理署（Federal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簡稱FEMA）設立兩處災難復原中心（Disaster Recovery Center，簡稱DRC），包括政府單位、保險與法律業者及非政府組織等三、四十個機構進駐，提供一站式服務。例如出生證明、結婚證書或者是護照被燒掉了，現場申請再等個十五或二十分鐘，就能獲得免費補發。
洛杉磯縣政府發言人布倫達‧杜蘭（Brenda Duran）說明，縣政府將縣級、州級、聯邦政府和非營利組織整合在一起，讓人們連接到所需資源；特別是非營利組織能夠在尋找住處、提供衣物等基本需求上補足所缺，幫助流離失所的人們重建生活。
災難復原中心的大廳湧入人潮，在入口處的FEMA站點完成受災登記後，即進入內場。慈濟設站，為申請急難救助現值卡的民眾造冊；志工曾文莉指著電腦螢幕說明，地圖上紅點、黃點、綠點代表不同受災程度，「我們根據民眾填寫的住址，比對『洛縣復原網站』（LA County Recovers）的地圖資料，即可從消防局初步回報的建築物受災鑑定地圖中，確認建築物受損的情況，之後會由慈濟美國總會評估援助該戶的現值卡額度。」
在災難復原中心現場或透過網路申請且通過審核的受災民眾，幾天後會收到慈濟簡訊通知發放日期和地點，每一戶的援助金額，從一千到一千五百美元不等。
阿爾塔迪納社區住家只剩下紅磚壁爐矗立。因各種物質焚燒與嚴重霧霾，瓦礫殘骸與土地含有毒物質待清理。（攝影／駱淑麗）
一月十四日下午，位於帕薩迪納市的災難復原中心（DRC）剛成立就湧現求助人潮。「洛縣復原網站」地圖顯示災情，紅色點是全毀、黃色點百分之二十五損毀、綠色是百分之十以下。（圖1／駱淑麗攝影 圖2／錢美臻攝影）
進入美國主流救助系統
發生在聖蓋博谷區（San Gabriel Valley）的伊頓山火，距離慈濟聖谷愛滿地聯絡處北方約三十分鐘車程處，元月八日起，志工動員前往多個安置居民的收容所訪視，並為災區附近斷電的家庭送水供餐。
災難復原中心開設，慈濟志工進駐，每天輪班服務受災居民超過十一小時。慈濟美國總會執行長曾慈慧說明，慈濟在美國已經超過三十五年，在地深植、長期耕耘：「慈濟加入美國主流救助系統，共享行政資源，並提供重要的民間援助力量。」
元月十八日起，慈濟在愛滿地聯絡處與西洛杉磯聯絡處舉辦多次急難救助現值卡與物資發放；至二月十六日共完成二十三場賑災發放。
慈濟多年來為「全美急難救助志工組織」（NVOAD）的成員之一，為加速援助進度，志工團隊於元月二十七日一連六天，進駐由「加州急難救助志工組織」主導、於帕薩迪納市（Pasadena）凱薩醫療（Kaiser Permanente）院區開辦的「山火資源中心」（Wildfire Resource Hub），與紅十字會、救世軍、天主教慈善會、聯合勸募組織並肩服務。
山火資源中心運作首日就大排長龍，不同於政府設立的災難復原中心，慈善組織在這裏可以直接發放物資。慈濟除了現場核發現值卡，也在一樓設攤提供環保毛毯、素食餐盒，更有眼科大愛醫療巡迴車提供驗光配鏡快速取件服務。慈濟美國醫療基金會副執行長溫俊強說明：「很多人的眼鏡在火災時遺失或被火燒掉，我們就幫助他們維持工作和日常生活。」
志工同時進入重災區勘查，元月二十日來到剛開放的伊頓山火主要災區阿爾塔迪納（Altadena）社區，九成房子已成焦土；災後為避免偷盜，一度在警戒線外圍由美國國民警衛隊（National Guard）駐守，只允許水電瓦斯等公共事業維修組人員、警消與保險公司火場鑑定專家進入，連住戶都不准入內。
志工們發現，現實狀況比想像中嚴峻—社區中的商業區、加油站、學校全部燒光，曾經滿眼青綠的植被化作殘破枯木，空氣中瀰漫著殘留的灰燼和濃烈的化學氣味；即使有房舍倖存，也因為整個社區公共設施全遭破壞與土壤毒化污染而無法居住。
如同一位受災戶向志工表達的：「要重新開始真的很困難，有時候我們甚至很難說清楚缺乏什麼；當人們問我們需要什麼幫助，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完成受災登記與住宅毀損審核的受災戶，接收到簡訊通知後，來到慈濟會所領取現值卡、清潔用品、食物等物資，志工不忘給予深深擁抱。（圖1／駱淑麗攝影 圖2／門海梅攝影）
擁抱讓彼此感覺好一點
六十三歲的賴瑞‧德穆拉（Larry Demula）騎了兩小時的腳踏車，來到慈濟愛滿地會所領取物資。六十歲的妻子在一月七日正好完成第一次手術出院，他感傷地說：「我們在睡夢中被嘈雜聲和煙霧臭味驚醒，我眼睜睜看著天花板冒出火苗，一把抱住不能動的妻子逃出來。我試著再回家搶救點物品，但我們家整個著火了，車也毀了，只能趕緊請救護車送妻子入院，我在救護車上拍了一張我們家陷入火海的照片……」
從那天起，賴瑞便一直住在病房的陪病床上，等著妻子進行第二次手術。「我試著去收容所，但距離醫院較近的收容所已額滿，附近的租屋昂貴，甚至沒有空房，我們無處可去。」
來到慈濟聯絡處的每一戶，都有一個失去家園的傷心故事，給志工看著自己家園被大火吞噬前和之後的照片，他們也在溫暖擁抱中破涕為笑，擁有面對艱困未來的勇氣與力量。
居住在太平洋斷崖社區的麗莎‧邁爾（Lisa Maier），走進會所就不停地抹眼淚，「但我在這獲得滿滿的慈悲與關懷，有志工連續擁抱我五次，這完全改變了我的一天，這真是太棒了！志工對我說：『你並不孤單，我們一直在這裏支持你。』這些素昧平生的人，在災難後展現出來的行動力，讓我非常感動！」
喬安娜‧柯蒂斯（Joanna Curtis）和母親、女兒住在酒店，準備房屋租賃的相關事宜。對於在慈濟收到的現值卡，喬安娜已有計畫：「我將為孩子們買床鋪和枕頭。自從我們的房子被燒毀以來，我一直盡可能為孩子們創造正常的生活環境。」
喬安娜的母親南希‧奈爾斯（Nancy Niles）常年投身公益，「慈濟的申請流程非常簡單，容易操作，回應也很快，讓我們快速地收到了財務援助。來到這裏還有茶點招待，是一個讓人感到溫暖的地方。」
八十歲的克萊爾‧雷克森（Claire Jackson）被志工的熱情真誠感動得落淚：「志工放下家庭、犧牲時間來幫助我們，我感到無比感激；真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像你們一樣，沒有矛盾和戰爭，只有善良和愛。我的餘生都會感激你們，你們是最棒的一群人，會是一群上天堂的人！」
封鎖令解除後，慈濟志工吳如真重回住了四十四年的家園，百感交集（圖1）。儘管受災，她堅守慈濟西洛杉磯聯絡處，與志工處理各項發放事宜（圖2）。（攝影／門海梅）
整體社區重建五年起跳
七十歲的諾曼‧梅里諾（Norman Merino）和妻子所住的房子，不是保險公司認定的高風險區域，房屋保險不貴，而且距離消防局只有一個街區，但還是被山火燒毀了，「發生這事的機率應該是百分之一吧。不幸的是被我們碰上了。」
凌晨三點半收到兩個街區外的鄰居打來電話，要他們快點撤離，在三十分鐘內抓了幾件衣物就跳上車離開了；再要回頭去載一位八十歲的鄰人時，「我們把她接上卡車，像高爾夫球一樣大的火星不斷地打在車上，路邊幾輛車也燒了起來，整條街道、整個社區都在燃燒……在開車過程中，每隔幾秒就會聽到爆炸聲。第二天早上我跑回家，看到車子已經熔化了，只剩下車架。」
諾曼‧梅里諾傷感地說：「我們在這裏生活了十五年以上，對社區有著深厚的情感。我和妻子相識的餐廳，也被大火燒成灰燼。大家開玩笑地說，那只是個漢堡店，但我說，這是我們每年結婚紀念日要去的地方。」
看到慈濟提供的賑災服務，諾曼‧梅里諾感到很驚訝：「我曾經去過其他機構，那裏的回應只是『對你的損失感到遺憾』，但在這裏感覺到真誠的支持，看到的每個人都挺身而出來幫助別人；這樣的人，現在真的是太少見了。有一位女士，我不記得她的名字，她讓我感動的是，給我那個『省下零錢』（慈濟竹筒）的建議，說可以把它帶回家存錢，再去幫助有需要的人。」
「慈濟，是我將來願意回饋的一個組織。如果日後情況好轉，這將是我要捐款的地方。我認為他們比很多其他團體或政府機構更支持我們，也更慷慨。我感覺這個組織有強烈的責任感。」
元月各處山火在南加州燒毀面積約二百三十三平方公里，相當於五分之一的洛杉磯；必須先移除廢墟灰燼，再進行土壤與環境去污除毒害等程序，才能正式展開大規模社區重建工程。曾慈慧感慨地說：「這會是一條漫漫長路，居民們可能要花費五至七年才可能回家。」慈濟將從發放資料中，積極找尋有哪些人需要後續援助，正式進入中長期關懷，「我們會長長久久陪伴，直到他們能夠站起來守護家園，守護社區。」
一戶人家的石雕佛像挺過火劫，在灰燼中彷彿為眾生祈禱。（攝影／門海梅）
激勵彼此不是一無所有
正值華人春節期間，二十三位加拿大慈濟志工自費自假，來到洛杉磯山火資源中心支援一週，紐約和波士頓八位志工也飛來會合，每天從上午七點忙碌到晚間九點多。慈濟西洛杉磯聯絡處負責人吳如真幾乎全程投入，「當我們在做災戶登記時，有些人哭訴自己的房子全部都燒掉了，我安慰他，其實我也是；他們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我，問我如何做到的？為什麼有這樣的力量？」
她與先生葉忠祐住在洛杉磯西區、鄰近海灘的太平洋斷崖社區，是重災區之一；夫妻倆在一月七日清晨正常去辦公室工作，沒想到不到中午已聽到社區成為管制區，連屋主都回不去。稍晚，她收到匆忙撤離的鄰居用手機錄下的社區大火影片，其中包括她的家已陷入火海。
大火後十八天，她終於返家，站在廢墟中，再也無法壓抑悲傷，哽咽地說：「這是我住了四十四年的家……先前看過災後的照片，也聽過人們說起房子的狀況，但看到之後真的非常感慨。」
「現在唯一還站著的是我的佛像。這是朋友送給我的禮物；我放在庭院中，保護家人。」小佛像沾滿灰燼，仍不改慈祥面貌；說到這裏，她終於露出笑顏。
七十五歲的吳如真，成為慈濟志工快三十年，「訪視時，我常常遇到很多遭遇無常的案主，我們就學習他用什麼心態來面對。這次我遇到這樣的無常，我覺得應該借力使力，用現在的心情來幫助受災戶，因為我也深受那樣的苦，能同理他們。我不只能膚慰他們，同時也釋放了自己一些苦痛。」
她鼓舞受災戶：「很多時候我們遇到無常，會抱怨為什麼是我？現在我可以說，我們大家都是一樣的。正因為在同一條船上，我們應該一起站起來奮鬥，為我們的社區貢獻力量。」
因為慈濟人快速賑災、提供受災戶有感的援助，多個企業、在南加州耕耘多年的亞裔非政府組織捐款給慈濟；全美慈濟志工也動員投入，甚至在攝氏零度低溫下走上街頭勸募重建費用。實際的行動確實發生鼓舞作用，如同六十六歲的大衛‧歐文斯（David Owens）對志工所說：「房子和車子都沒有了，但不代表生活就結束了，這意味著我們要忙起來，要盡己所能重建美好的生活，成為其他人的榜樣，這樣可以激勵所有人都團結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