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顧家為上

我們的二師兄種田第一,做事也第一,處處精打細算,節省開支,「要勤儉,才有底。」對於上人的教育,他入心入行,用電用水以身作則:「管東管西,易討人厭,但為了常住,就是要這樣做。」

二○二五年七月十五日早上六點零一分,靜思精舍人稱「二師兄」的德昭師父圓滿人生,享耆壽九十一歲。

清晨五點多,仍在臺北隨師的三師兄德融師父,打電話來表達上人的關心與祝福,請彌留中的昭師父放下,快去快回,「此刻的心念要很清楚,大家都會為你祝福,要記得,隨時回來幫忙師父。」融師父接著又說:「大家會依照您的交代去做,關心上人,將精舍顧好,您安心、放心走,快回來幫師父,將佛教與慈濟都一起帶上來。我們在臺北同樣深深為您祝福。」

即使病了也要做早課

昭師父的捨報,我百感交集。我於二○一○年十月圓頂,隔年起跟他同住了六年多。這六年多,有酸、有甜,有笑、有淚,種種心情都化為感恩與思念。

昭師父做事俐落敏捷,是個急性子,遇到我這個「慢郎中」,有時他一心急也會念我,令人起心動念,甚至氣得不想跟他說話,但他都是為了教我、為了我好,真的疼我入心。

他有一件新被單一直放著沒用,有一年就請德佩師父為我做了二套短褂。十多年了,我一直寶貝著這二套衣服,一套還是全新,捨不得穿,一套是出門時才拿出來穿。

二○一三年十月,我到基隆靈泉禪寺受戒,出門前,昭師父一再叮嚀,物品要備齊,更祝福我:「要精進,取得上品戒回來。」出發前,他還送我一件他很喜歡、正使用中的黑色小毛毯,「天氣漸漸涼了,應該會用得上。」其實受戒時,戒子們都是使用睡袋,當時為了節省行李可利用的空間,我有點不願意帶,但不忍傷了他的心意,還是將它塞進行囊中。

那一年基隆如常陰雨不斷,尤其晚上涼意濃厚,我就用這條小毛毯包住身體再鑽進睡袋,真的溫暖多了。回到精舍,我據實以告:「昭師父,很感恩您的毛毯,讓我溫暖了一個月。」又說:「在戒場,除了思念上人和您,其他人我都沒想,因為每天蓋著您的毛毯,不想也不行。」記得他眼睛帶著微笑,瞪了我一眼,但我知道他是欣慰的。

昭師父每天清晨三點起床,堅持精進自訂的功課─誦經。早上勤誦〈普門品〉、《阿彌陀經》,下午誦《無量義經》,他雖然不識字,卻能倒背如流,字字句句分明,即使病了也一定要做早課,聞法不間斷,令人佩服與感動。發心如初,成佛有餘,堪為後輩的典範。

勤儉持家不怕被討厭

實做、精進,是昭師父的日常。然而到了晚年,體力弱了、做事慢了,他對自然法則也感到無奈。

幾年前,精舍種了上千棵印加果,當時上桌的印加果實幾乎都是昭師父及五師兄仰師父剝的。硬邦邦的殼,一層又一層,要剝開著實不易。昭師父握著鉗子,使盡力氣才能取出果實,雙手片刻不停,「痛啊!雖然痛,還是要剝。現在能做的就只有這個了。」這讓年輕時身手俐落的昭師父感嘆非常。

昭師父看起來有點嚴肅,但心地慈悲,如果有人生病或往生,他一定詢問對方的名字及出生年月日,誦〈普門品〉或《阿彌陀經》為他們祈福、結善緣。

而昭師父對常住的愛,「顧家」為上。早期他是精舍總務,大小事都由他經手,打點事務從不馬虎,也處處精打細算,就是為了節省開支,「要勤儉,才有底(生活有保障)。」對於上人的教育,他入心入行,用電、用水都是以身作則,做給大家看,也經常提醒大家要這樣做。他覺得:「管東管西,易討人厭,但為了常住,就是要這樣做。」

昭師父行動自如時,早齋、午齋打板前,他經常是第一個到齋堂等待上人用餐;上人一到,在齋堂方圓處,就可聽到昭師父宏亮、中氣十足的呼班聲:「請合掌,向上人問訊。」

「聞板聲赴齋堂」,是他謹守的靜思家風,即使上人因年邁沒到齋堂用餐,「請合掌,向上問訊」的呼班聲,還是鏗鏘有力,不輸年輕人。

德椏師父說,以前大寮、炒豆間、粉間、流通處等,常常都可見昭師父的身影。用餐前,昭師父會隨時注意並關心每桌飯菜的量是否足夠,因為他謹記上人的叮嚀:「不要失禮,要讓客人吃得飽。」

在炒豆間,昭師父也會不時關懷:「豆子要炒得香,沖泡起來才能香味四溢。」早期慈濟列車一到,他一定到流通處,緊盯著穀粉區,看到快缺貨了,就趕緊請人去倉庫補貨。

椏師父對昭師父懷著感恩與不捨,「雖然他說話有些嚴厲,但是為了精舍的生活及肩負慈濟的後盾,他總是一心一志顧好這個家,讓上人安心。」顧家,成了昭師父的招牌,也是他此生不變的心念。

德憬師父也語帶哽咽地說:「很感恩昭師父對常住的付出,是我們學習的典範。」他說,假如沒有早期五位長老師父的開道鋪路,就沒有今天的常住,也沒有今天的慈濟,「期許自己以他們的身行為典範,用心為常住付出,為苦難眾生付出。」

只要身上有錢,昭師父一定是有多少就捐多少,算算也捐了幾個榮董,他說:「上人要救那麼多人,希望盡點力,減輕上人肩上的重擔。」

平常在精舍,昭師父會到慈悲迴廊看顧德安師父放置的大竹筒撲滿,招呼來來往往的人投愛心,經常有人要求合照,他會說:「不行!我太老了不好看。」「好看!好莊嚴。」昭師父恆順眾生,露出靦腆的笑容回應:「好啦!」

擊掌問候的千言萬語

七月五日,昭師父如常做早課,五點多無預警地從座椅上跌下來,幾分鐘後意識漸醒,隨即送醫。

在他住院這十天,常住師父們若去探望,總是逗他開心,德侔師父打趣著說:「您再不回來,竹筒要被扛走了。」昭師父也心腦明朗,對答如流:「你們先顧著,我馬上回去。」在病榻前,他唯一的心念還是承擔。

在師兄弟間,昭師父與融師父特別投緣。提起融師父,昭師父總有一種溫馨的感覺:「他很照顧我,有好東西也會想到我。」

九十一歲的昭師父要與融師父見上一面,著實不易。所以每天至少一次,中午十一點半或傍晚五點半左右,會準時出現在大寮外等融師父來取餐,「相互擊掌」成為他們每天的問候語,也是心靈相通、相互關懷的時刻。

「來見見老朋友,很有親切感。」因為融師父的時間寶貴,來去匆匆,所以昭師父很珍惜這短暫的一、兩分鐘,不論風雨,兩位師兄弟的相會從不間斷。

相互擊掌時,融師父曾開玩笑地對昭師父說:「怎麼沒力?」昭師父為了不讓「老朋友」擔心,把這句話重重地聽在心裏,每每知道融師父要來了,或要回程了,坐在輪椅上的他,一定趕緊挺起胸膛、正襟危坐,「這樣擊掌起來有聲又有力。」

如果有人無意擋住昭師父的視線,他會緊張地請對方讓開,就怕錯失了見面的機會。而融師父也時時關心他:「年紀大了,要照顧好身體;天色若是晚了,就不要到執勤中心或工地四處走動。」近一甲子的法親情誼,溢於言表。

「在精舍,沒有一樣工作我沒做過,要做動作就要快,不要拖拖拉拉。」昭師父堪稱做事第一、種田第一,「此生就是要磨、要做,我不要享受;如果要享受,就不用來修行了。」昭師父說,無論再苦都要忍下去,就是要跟上人修行。

五位長老師父的勤與做,為精舍立下克己、克勤、克儉、克難的靜思家風,是後輩應奉行的典範。在精舍一甲子的歲月,昭師父的人生精華全奉獻給精舍、奉獻給慈濟,勤修實做的精神,讓他今生沒有遺憾,也為來生增添慧命資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