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千六百多人次的大型義診，我穿梭在眼科、牙科、內科、中醫與外科採訪，也看見來自五個國家地區的團隊合作，明確分工，在有限時間內救治最多病人。
慈濟跨國醫療團隊今年五月三十日至六月一日，在柬埔寨進行大型義診，採訪時所見，眼科、牙科、外科、內科和中醫各診區的景象仍歷歷在目，有許多人事物值得回味，志工們的分享亦引人深思，那是從具體實踐中展現出來的智慧。
以眼科和牙科為例，兩者在診療運作上存在著某種共同性，一種猶如工業流程的機械美感，每個環節都有明確的專業分工、清楚的區域規畫及品質保證的產出。
義診第二日，我進入眼科診間，右側區坐滿患者，他們面對的另一側空間即是眼科手術室；兩間手術室各配置兩名醫師，在護理師協助下，這一天預計完成一百五十檯手術。「只要民眾願意等，我們可以一直做到傍晚。」唐榮謀（Julian Tong）師兄以流利的英文說道。
以當天流程估算，手術從早上七點進行到晚上六點，中間休息一小時；四位醫師平均每小時需處理十五檯手術，每位醫師負責三到四位病人，每位病人的手術時間約為十五至二十分鐘；最後依病人就診情形，一天實際執行了七十二檯。
唐榮謀眼神中帶著幾分英氣與銳利，笑起來卻格外親切。他是菲律賓資深慈濟志工，主要負責後勤管理。他向我介紹等候區中，病人術前點用散瞳藥水與人工水晶體的配發流程。
每位病患在病眼上方的額頭貼有一張標籤，標示英文字母「C」或「P」。我所見的大多標示為「C」，代表白內障（Cataract）；「P」則是翼狀胬肉（Pterygium）。標籤上同時印有編號，這個編號對應到病人所領取的人工水晶體外盒編碼，確保配發無誤。
雖然置入眼球中的人工水晶體不必客製化，但仍需依據術前測量患者眼軸長度與角膜弧度等數據，選擇相應尺寸。唐榮謀笑著解釋：「每個人的眼睛大小不一樣。」
我跟著他走出診間，外面幾十排的病患額頭貼著標籤等候著；短短的十公尺路，來到另一棟樓，這棟建築由一條長長的走廊貫穿，兩側放滿椅子，供術後的病人坐著休息。
「病人會在這等待領取護目鏡（goggles），保護眼睛，避免灰塵飄入或手部觸碰。」唐榮謀拿起桌上的眼藥水向我展示：「病人眼睛癢的時候，可以使用這個。」
我向唐榮謀師兄表達，對菲律賓眼科團隊合作無間的震撼。「其實我們在菲律賓眼科中心平常就是這麼做。」他微笑地回答。我好奇維持這樣高效率的運作模式，需要多少人？「這取決於看診人數的規模，」他說這次菲律賓慈濟團隊出動了二十四人，加上約十名當地翻譯志工。「如你所見，一切運作得相當絲滑。」
強大的團隊後援，才能讓四名眼科醫師專心致志地進行一場又一場手術，也是他們有把握在一天之內可以治療上百人的關鍵。
菲律賓眼科團隊專注執行手術（圖2）；並在術後隔天安排複診，一位病人戴上志工發給的護目鏡前來（圖1）。（攝影／Jamaica Mae Digo）
強化初診，即刻解決最痛
在見識過單日預備百檯眼科手術的高效場景後，隔日我來到眼科正前方、由新加坡團隊負責的牙科診區。
在牙科報到處，穿著藍色手術服的陳添旺牙醫師手持手電筒，逐一為病人檢查口腔，請他們張大嘴巴，判斷需要拔牙、補牙或是洗牙，並將結果填寫在看診單上歸還病人；針對特殊個案，他也會註記採用根管治療或是口腔手術。
經過陳添旺的初診把關，病人被分成三組：拔牙、洗牙和補牙；同一組的患者們坐在一起，候診時會有志工前來衛教，教導如何正確刷牙，刷到牙齒的每一個面。
牙科診療室是個寬敞的長方形空間，所有牙科椅都背向中央，沿著四面牆排開，圍成一圈；中央大長桌放著大量且排列整齊的器械。行動迅速的許智亮牙醫師穿梭其中，時不時走出來，從不同組別的候診隊伍中引導患者進入，安排坐上剛空出的診療椅。
許智亮受訪時，肯定陳添旺在報到處一夫當關的重要性：「病人領著他寫好的單子進來時，醫師們就能依照上面的指示直接治療。」
許多病患蛀牙過於嚴重，只能當場拔除；但若是二、三十歲甚至更年輕的病患，醫師盡可能採用根管治療，保留牙齒。「根管治療有時需要兩次或三次，我們先解除他的牙痛，之後轉介到TYDA（柬埔寨總理青年志願醫師協會）醫師服務的義診中心或是他們所在的醫院，繼續療程。」許智亮說明。
牙科診區井然有序的背後，能窺見對現實的考量。例如有拔牙需求的病患有時也會需要洗牙或補牙，「我們會根據病人的整體狀況，決定處置的優先順序。」許智亮說。為讓所有求診者都能獲得最適切的醫療處置，牙科團隊需在有限人力資源下，達到服務效能最大化。
無論是新加坡牙科團隊或菲律賓眼科團隊，共同點就是志工在每個環節各司其職，專注執行預設好的幾種醫療處置，以維持高品質及高效率。
深入問診，紓解身心壓力
內科、外科及中醫的醫師背景各異，國籍不同，專科領域也相當多元；以內科為例，就有腸胃內科、家醫科、心臟內科、血液腫瘤科等。無論他們平時在醫院採用哪種精密器材，在義診現場需回歸到觸診和問診，聚焦於解決居民的病痛。
義診在茶膠省泰格巴縣立轉診醫院辦理，臺北慈濟醫院副院長、胃腸肝膽科醫師徐榮源非常肯定這次新加坡及柬埔寨主辦的跨國大型義診，「設備非常完善，是我參加過非常好的一次義診。他們的X光、超音波、心電圖與基礎檢驗站，其他如血壓計、消毒水、壓舌板、聽診器，還有各種轉診單和檢驗單的設計，都非常完備。」
身兼北區慈濟人醫會召集人的徐榮源有感而發：「臺北慈院這次派了四位非常資深的醫師來學習，對未來無論在海內外辦理義診，都可以當作學習的模板。」
在動線安排上，外科、中醫及內科沒太大差異，後兩者則是屬於問診較深入的科別；馬來西亞內科醫師陳書賢，以及在慈濟大學完成物理治療課程的法籍中醫師安博宇（Nicolas Berger），就發現病人除了病痛外，家庭所面臨的經濟困頓。
一位面色憂愁的中年女士帶著女兒前來，陳書賢先查看她們帶來的健康檢查報告，確認女兒罹患糖尿病，於是開立相關藥物。女孩表情稚氣，問診過程中沉默不語。陳書賢進一步詢問後得知，她有心智障礙，雖可自理生活，卻沒有工作能力。
考量糖尿病是需長期服藥控制的慢性病，陳書賢關心地詢問女士，是否有能力持續負擔藥費；女士坦言仍背負房貸，原本夫妻倆尚能應付，直到兩個月前，丈夫車禍後無法工作，家中經濟才陷入窘迫。
陳書賢十分不忍，於是告知在現場忙前忙後的慈濟柬埔寨聯絡處負責人謝明勳師兄。謝明勳隨即安排母女倆在現場用餐，午後由社工及醫師一起回到病人的家訪視。離開前，這位女士再度遇到陳書賢，並且連聲謝謝；這個畫面，讓陳書賢回國後依然難以忘懷。
安博宇在為一位車禍後半身癱瘓的小男生看診時，發現他的下肢仍能做出細微的動作；安博宇請柬埔寨志工留下小男孩的資訊，並表示自己日後很願意再回來為小男孩治療。
牙科病人經過初診分類後進入診間，四位牙醫師分工為病人吸唾、持手電筒照明等，協助治療進行（圖1）；一位小女孩結束治療，與牙醫師開心合影（圖2）。（圖1／蔡夢萍攝影 圖2／潘彗文攝影）
轉診追蹤，慈善醫療結合
義診選擇的地點往往是醫療資源較為不足，例如徐榮源提到的X光與心電圖等儀器，在過去較為少見，包括牙科和眼科團隊仍舊需要自海外攜來手術器械。不過曾來柬埔寨義診的醫師們，此次都對當地顯著的經濟和建設發展有感，政府單位也大力發展醫療，支持醫師出國學習新技術，以及投資各大醫院的醫療設備，因此義診可動用的資源逐漸增加；加上全國性的非營利組織TYDA能與慈濟合作，更為義診增加了轉診的功能。
負責這次義診流程規畫的新加坡志工曾秋莉說：「TYDA醫師在現場設置了轉診櫃檯，這是以前沒有的。」TYDA負責接洽轉診病人，若他們有交通和醫療費用的困難，慈濟也會給予協助，可以說是醫療和慈善的緊密結合。
隨著時代變化，各國國情都會影響慈濟義診進行方式，慈濟人醫團隊、慈濟志工、非營利組織及政府單位，未來可以如何合作，都會是一場全新的挑戰與學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