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佛教遺跡 穿越時空旅人

長期走在純樸鄉間濟貧,志工團隊看到希望契機;一戶案家生活已可自足,同意停濟,感恩慈濟九個月來的協助。

慈濟在不同國度濟貧或救災,各有因緣,
在印度菩提迦耶則是回饋佛陀說法惠澤後世;
星馬慈濟志工以豐富慈善經驗與熟悉印度的優勢先行,
接力長住,志在必行。

慈濟在不同國度濟貧或救災,各有因緣,在印度菩提迦耶則是回饋佛陀說法惠澤後世;星馬慈濟志工以豐富慈善經驗與熟悉印度的優勢先行,接力長住,志在必行。

牧羊女村(Bakraur),一個位於印度比哈爾省(Bihar)菩提迦耶(Bodh Gaya)的小農村,因牧羊女蘇嘉塔(Sujata)喜捨乳糜給悉達多太子,讓歷經六年苦行的太子得以恢復體力,終在一株菩提樹下夜睹明星、證悟真理。

西元前二百五十年,阿育王在菩提樹旁建摩訶菩提寺(Mahabodhi Temple),紀念佛陀成道而為聖地。保有牧羊女廟和蘇嘉塔大塔的牧羊女村,亦成朝聖和觀光景點。

無論是摩訶菩提寺內的金色大佛或寺後的菩提樹、金剛座,都會引發旅人對二千五百多年前悉達多太子放棄皇宮的錦衣玉食,追尋真理的懷想而流連忘返。從冬季的十一月到三月是觀光旺季,牧羊女廟外一車車巴士送來旅客,下車所見,卻是廟內外夾道而坐的低種姓乞者。

會形成此一現象,其來有自。一方面是因低種姓族群能從事的職業有限,再則多數沒有受教育,以致缺乏謀生能力,形成惡性循環的「世襲」,乞討成為謀生的一種方式。廟方管委會管理員指出,崇信佛教的朝聖者總是比較慈悲,看到成群乞者,有老有少也有身障,憐憫施捨,以致村民習慣來此乞討。

他們通常早上七點就會陸續到來,大約傍晚五點離開;能乞討到多少因人而異,運氣好時,一天收入約一百五十到兩百盧比,折合新臺幣不到八十元。

牧羊女村獨居老人甘滿季(Gaina Manjhi),曾經鎮日坐在牧羊女廟的榕樹下,雙掌向上,請遊客布施食物或金錢都好。他年輕時也有工作,淪為乞丐後,在大街上受人欺凌,村民不忍,去年四月向慈濟提報,自此每月獲得物資補充。

而今,牧羊女廟依然是甘滿季的「職場」,但他不再乞討,而是捧起了木雕佛像、佛塔和紡織品,向前來朝拜的遊客兜售。儘管有時一整天都賣不掉一樣物品,不像乞討至少還有收入,相對容易許多,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更窮困─他還有體力、有時間,雖然上了年紀,但腳程快,每當慈濟志工入村關懷,他主動來引路、代為向村民說明溝通,或者防範村內的牛群衝撞外人;慈濟想付他工資,他說生活夠用就好,想試試看自力更生。

甘滿季說,雖然自己是低種姓,無法走到更遠的地方,但他能在生活的範圍內,幫忙慈濟照顧更多鄰人。從行乞到行善,他喜歡「慈濟志工」這個新身分!

摩訶菩提寺,當年佛陀證悟、以法度眾生的起點。二千五百多年後的一個清晨,慈濟志工一步一印繞著寺塔,默默誦念《無量義經》,傳承佛陀所教菩薩法,利益眾生。

慈悲心人皆有之

三月十七日上午九點,甘滿季來到慈濟菩提迦耶會所,和他目的地相同的超過三十人─有家庭主婦、學校老師、村長、慈青……今天他們是平起平坐的「慈濟見習志工」,比照臺灣慈濟志工見習、培訓制度,這一年他們將完成多次精進課程,參與慈善、醫療、教育等各項活動。

當天見習課程主題是「慈善」,擔任主持人的士楊(Vivek Kumar),正是去年第一次探視甘滿季的訪視成員之一,他用印地語引領大家行禮如儀。座中的本土志工維卡什(Vikash)也住在牧羊女村,「甘滿季轉變為手心向下的助人者,這件事很激勵我,讓我受到很大的啟發,所以我也想成為助人工作者。」

志工們在元月二十一日參加首場見習課程,二月二十三日由來自臺灣的慈濟基金會林靜憪副總授予灰衣、慈青或教師聯誼會制服。但是三月課程這天,人文老師羅茲(Rozi Parween)和阿莉亞(Aliya Rahman)因是穆斯林,還是穿著罩袍或長裙,戴上頭巾遮蔽頭髮及頸部來上課。

志工蘇達(Sudha Kumari)和妮哈(Neha Dorbial),則是身著長衫、長褲和圍巾組成的旁遮普服裝(Punjabi Suit)前來,這種服飾與傳統的紗麗(Sari),皆是印度女性主要的服裝。她們選擇把志工服帶來會所更換,回家前再換回傳統服飾。

畢業於專科英語系的蘇達,能說流利英文,一直沒有合適的工作機會,直到去年遇見慈濟,成為「以工代賑」的志工,輔佐志工慈善訪視,協助與村民溝通。

「我參與家訪,向個案發放物資,我明白了什麼是慈濟。」由於蘇達是本地人,能提供很好的意見給來自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慈濟志工參考,對婦女的觀察也相對細膩。

蘇達參與了慈濟元月歲末祝福〈千手世界〉演繹,排練過程中,她發現手語隊的姊妹們很多是低種姓階層,遭遇了她無法想像的問題和苦楚,「如果我們把他們視為低種姓而不與她們接觸,這不是慈濟精神,因為慈濟人文是人人平等。」在這個時候,她更意識到歌詞的意義: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但只要有五百人、一千人或更多人願意伸出手,就有無數人有機會得救。

「她加入慈濟後改變很多,變得更溫柔、善良,不再像以前那樣講話。」蘇達的先生韋夏爾(Vishal Singh)在洗衣店工作維持一家生計,妻子有了工作,家庭經濟更加穩定,韋夏爾肯定蘇達的轉變和做慈濟,「我很支持她做好事!」

馬來西亞志工蘇祈逢(中)覓得佛雕品,協助甘滿季(右)在牧羊女廟前販售謀生;從乞者翻轉手心的故事,獲得朝聖者認同。

「佛陀果汁」自力更生

受邀到會所的牧羊女村村民比姆森(Bhimsen Prajapat),和見習志工分享「創業」經驗。

從事電工的他,六年前因觸電昏迷,醒來後記憶力和體力衰退,很難再回到從前。慈濟接獲提報,前去訪視,得知他想要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育三名就學的孩子,於是協助他設立果汁攤,幫他打造專屬攤車,還送來榨果汁機;為此他特地將攤車命名為「佛陀果汁」,來感念佛陀和慈濟,讓他能夠重新站起來。

志工幾度來關心生意,也一再叮嚀注意衛生,攤子生意還不錯,每天有一千到一千五百盧比收入。比姆森說,去年排燈節冬令放發時,聽到上人所說的「一粒米中藏日月,半升鍋裏煮山河」,感觸很多,他認為救人救心,還要有自不量力的大悲心。

來自馬來西亞的志工陳美聰,用英文向見習志工說明慈濟慈善起源,再由蘇達翻譯。提及慈濟自去年以來,在菩提迦耶幾個比較重大的補助方案,包括援助思龍加村五戶火災受災戶,讓他們很快重建家園。「目前慈濟在五個村、有二十五個家庭,長期接受物資協助。」由此陳美聰說明為何慈善組訪視了一百一十多個家庭,卻不是全部給予援助?

主要是評估他們是否有實際需要,因慈濟的援助以及時、重點和直接為原則,針對年老無依、罹患重病、單親扶養就學子女,以及家有身心障礙人士、無力謀生者優先開案,而且每月定期訪視。

陳美聰在馬來西亞有豐富的慈善經驗,來到印度,「一接到個案,我們就安排三到四位成員去做初訪,回來後召開研討會,不同於在馬來西亞會有很多人來參與。」陳美聰再說明兩地的差異:「這邊的生活環境比較簡單,所需要的東西亦然;因此不以金錢補助為主,而是依照家戶成員每月提供物資,平均價值約二千到四千五百盧比。」

慈善也不以補助為目標,還是希望照顧戶有朝一日能自立。例如比姆森的果汁攤有穩定收入,他又另外找到夜班工作;陳美聰跟比姆森太太商量,未來是否靠他們自己,她欣然同意停止接受補助。「苦既拔已,復為說法」,志工仍會繼續關懷,接引他們成為助人者。而甘滿季的擺攤生意雖然還沒有看到成效,志工會設法為他找到脫貧的轉機。

新加坡林金燕護理師為拉蒂比加村女孩特麗療治傷口,協助在義肢內加上護套,讓她試走。

行善方式不限一種

二○二三年三月起,新加坡、馬來西亞的慈濟志工,接力駐守菩提迦耶。一年過去了,村民的生活有改變嗎?

慈濟在菩提迦耶的第一個慈善個案,是中風臥床的三福(Samphul Devi);一年來團隊持續探訪,提供物資、陪同就醫、裝設復健扶把,期待她能早日康復。遺憾的是,四月十六日接獲她驟逝的訊息,志工趕去安慰她的媽媽,並於火化儀式時助念。

第一個醫療個案,是爬樹時不小心觸電、嚴重灼傷的九歲男孩米琿(Mithun Kumar),去年四月和七月在慈濟協助下兩度接受手術,如今頭頂已長出濃密黑髮,但依稀可見頭皮上的幾道傷疤。

因為受傷,米琿輟學了二年多,傷勢痊癒,如願回到學校。換上校服、露出靦腆微笑的他告訴志工:「我很喜歡去上學,最喜歡的科目是印地文和英文,以後我想成為老師。」

這一年來,與其說想改變貧民生活,不如說是帶動觀念的變化。苦行林(Tapovana)前正覺山山腳下的賈格迪什布爾村(Jagdishpur),村長迪內甚(Dinesh Kumar)引領志工為村民健檢、為營養不良者提供牛奶或豆類;他從旁觀察到,慈善原來可以分成很多種形式,出錢、出力或提供好的觀念都是;一毛錢、兩毛錢投入竹筒,或者一把米、兩把米投入米撲滿,人人都做得到,而且能從中得到成長。

對貧難立錐的低種姓村民而言,生活都成問題,很難思考「布施」。三月十五日下午,士楊、甘滿季等人來到牧羊女村尼然加納公益學校(Niranjana Public Welfare School)說故事;蘇達前去村民家邀約,很快地近七十人將會場坐滿。士楊簡介慈濟在菩提迦耶一年來的足跡,接著播放出自佛典的《不花錢的七種布施》影片,由蘇達用印地語同步解說。

村民紛紛發表感想,米琿的母親說,這個故事提點她,可以透過關懷村中長輩來布施;因病而貧的慈濟照顧戶拉曼(Ram Kumar Raman)也很受觸動,「很多人以為有錢才能布施,不知道有這種不花錢的方式,我很喜歡,因為我不是有錢人,但我也想幫助獨居老人。」士楊覺得,雖然村民不盡然能夠理解故事的內容,不過只要他們願意聽,總有改變的一天。

慈濟菩提迦耶會所縫紉班培育婦女技藝,日後可在家工作,至少能安定生活。

教育是脫貧解方

一年前,菩提迦耶沒有慈濟人;一年後,志工考驗依舊。三度來到佛陀故鄉的陳美聰,覺得自己愈來愈能適應本地生活,也愈來愈喜歡印度;「我想可能我跟印度人有好的因緣,因為在馬來西亞,在我們那個地區的照顧戶,一半以上也是印度人。」

馬國慈濟慈善經驗超過三十年,年逾七旬的馬來西亞李麗華認為,來到印度就是要當成一個全新的地方,「幾千年來他們的生活習慣都是這樣,要透過教育來翻轉,本來就需要很長的時間,也需要很多本土志工,一起來把村民帶動起來。」

思龍加政府學校科學老師阿維南丹(Avinandan Kumar)指出,因菩提迦耶是佛陀成道處,有很多外國團體會來這裏布施,幫村民建廁所、做水泵和發放食物等,不免養成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依賴風氣。他提出建言:「慈濟來這裏做的事很好,希望其他團體也是,在給予任何幫助前要有但書,就是要求村民讓孩子去上學,否則他們永遠不會有好的發展。」

志工走過一個又一個村落,發現本地工作機會有限,村民多僅能擔任建築工人或幫忙農耕,工作「有時有陣」。由於教育水準不高,識字、書寫有困難,因此職訓很有必要,陳美聰認為縫紉班是目前的可行之策。

慈濟馬來西亞雪隆分會副執行長蘇祈逢提到一項統計,超過半數的印度婦女願意從事有給職的工作,但婦女勞動參與率卻從二十年前的百分之三十二降到如今不及百分之二十。慈濟為牧羊女村和思龍加村的二十五位婦女開設裁縫班,培養一技之長,以賺取酬勞改善家庭經濟;英文班和電腦班目前男性學員居多,期能輔助他們找到理想的工作。

豐富且慎重的本土志工見習課程讓大家收穫滿滿。隔天清晨,志工們如常運作─醫療組繼續下鄉健檢、發放營養品,慈善組再次來到牧羊女廟關心甘滿季的生意,並試著找出其他產品貨源幫助乞討者,翻轉生活找回自尊;教育組討論靜思語教學教案,午後到恆河比哈村帶動課輔班。會所內人來人往,縫紉班、電腦班、英語班交錯上下課。下一次的見習課程將在五月舉辦,星馬志工期待,能看到更多本地人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