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與我

畫作‧林順雄〈虛靈澄靜〉(局部)

得知病情嚴重後,崩潰悲傷是人之常情;但是否因此就選擇不要提早知道,快快樂樂過日子就好?我的想法是要平常心─平常心不是不在乎,是平常時時刻刻都很在乎,才能坦然面對無常。

我們家阿毛,是一隻十歲的馬爾濟斯。牠在上個月就比較容易咳嗽,有點哮喘聲,觀察一段時間後,送去請獸醫師檢查。剛開始開了感冒藥,狀況沒有改善;第二次帶去,照X光,發現右上肺葉好像整個變白;再做超音波,肺部疑似有腫瘤。獸醫師判斷,惡性腫瘤的機率居多。

聽到這個狀況很震驚。一般人養狗,大部分的機會是送牠走到最後,而不是老狗送我們走;小狗平均壽命大概十幾年,雖然我們最初抱養阿毛時,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是事到臨頭,還是非常非常難過。

我和太太都為阿毛掉眼淚,兒子在當兵,回家的時候看著阿毛,跟牠對視,一直哭……阿毛可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我已是一隻要死的小狗,你不來安慰我,反過頭來要我安慰你?」

連續好幾天,全家人夜裏睡眠不好、白天精神不濟。回過頭來想這個狀況:當初沒有去照X光時,大家都不曉得病情,每天還是很快樂過日子;現在知道之後,為什麼還會沉浸在這樣悲傷的情緒裏?

我仔細想,換成是我們平常在對病人解釋病情的時候,病症這麼嚴重,到底是提早讓病人跟家屬知道,做最壞的打算?還是寧可不知道,然後快快樂樂過日子就好?

剛開始我心裏也沒有答案,沉澱了兩三天,反省之後覺得,不能再這樣沉浸下去。

仔細想,阿毛與我們生活這幾年來,我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對牠不好?有什麼牠以前該鼓勵的事情,沒有給牠鼓勵?有打過牠?還是有苦毒(閩南語虐待)過牠?還是有什麼地方有遺憾?想想,也沒有啊!

慢慢地就釋懷,因為真的是有做到與阿毛時時結好緣。跟太太分享我的情緒轉折後,我們就先暫時把這件事情放下。

放下,還是平常心過日子。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該疼牠就疼牠,該怎麼照顧牠就照顧牠。後來真切發現到:原來碰到無常,真的要平常心。平常心不是不在乎,是平常時時刻刻都很在乎,時時善待對方,不要留有遺憾;當事情真的發生後,坦然面對生命法則。

回到醫病之間,同樣的情況,到底要不要讓病人或家屬得知病情,然後震驚和崩潰?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我自己的結論是:提早知道,讓我們做好心理上的調適;提早知道,讓我們知道要珍惜,所有的遺憾及早去彌補。最重要的是,平常就要做好人生功課,無憾無悔。(摘自二○二三年五月三日志工早會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