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長照,只懂做環保|臺中—黃廖秀英

臺中—黃廖秀英
  • 環保愈做愈有力氣,我想感恩上人讓我走這條路很正確、很快樂!

  • 我不知道「長照」是什麼,只知道做環保可以護持大愛臺。

  • 我老了,能做的時間不多了;所以要多做一點、做快一點。

「老菩薩,你知道什麼是長照嗎?」有人問環保志工黃廖秀英。
「我不知道『長照』是什麼,只知道做環保回收可以護持大愛臺。」
臺灣社會高齡化,子女上班或遠離家園為經濟打拚,長輩獨居也成為一種家庭生態,長照機構因應而生。而八十八歲的黃廖秀英,歡喜做環保,一做二十餘年,環保站才是她最好的長照,「若一天沒去環保站,就感覺全身不舒暢。」

從辛苦到心苦

黃廖秀英出生於豐原大湳,二十六歲相親嫁給務農的先生,婆家在抬轎的轎夫須走上兩、三個小時才到得了的豐原偏遠山區。先生是一家之主,也是長子,小先生二十歲的小叔才四、五歲;黃廖秀英跟著先生學「做山」,耕種一大片柿子、橘子和柳丁的水果山。

果園、家務、還要照顧七位小叔和小姑,加上五個子女陸續出世,黃廖秀英整天圍繞著孩子們打轉,生活中毫無些許喘息空檔。小叔十四歲時,婆婆往生,黃廖秀英擔起如嫂亦如母的責任,協助小叔們成家立業;她和小嬸們的年紀差異,常讓外人誤以為是婆媳關係。

種水果的收入並不豐,家裏連一臺電視機也買不起,日子就這樣,一餐熬過一餐。卻沒想到,先生步入中年,開始出現精神狀況,常常一早就騎車外出,找人高談闊論,或高唱國歌或軍歌;每年春、秋兩季總會失眠,神智不清、坐立難安;四處遊走的狀態,已無法再去工作。

黃廖秀英沒上過學,不識字,五個孩子還小,六神無主之下,為了改善先生的疾病,只要有人來報哪個神明、哪座寺廟靈驗,她就去拜去求,任由果園荒廢,苦日子更雪上加霜。

有一次,從彰化廟宇趕回家已經是深夜,她聽地理師說,滿山遍野都是鬼魅陰魂,於是用搬運機買來一車金紙焚燒;地理師說先生被鬼附身了,拿著竹棍將先生從屋內打到屋外。

當然也是有帶先生去精神科就診,但先生因為藥物副作用而斷續服藥;家人只要察覺他說話開始顛三倒四,行為舉止有異,就盡量不要刺激他,讓他心情保持平靜。

神明桌上的神尊從一尊增加到好幾尊,金紙燒了再多,先生沒有因此恢復正常,依舊反覆發病;如此慘澹陰沉的歲月,過了漫長十餘年。

黃廖秀英七點多從家裏出門(左圖),徒步一、二十分鐘到環保站分類資源(右圖),每週五天當志工,十六年來如一日。

無常如影隨形

黃廖秀英耗盡積蓄養家,利用假日幫人裝橘子打工,或是到山上撿蝸牛貼補家用,茹苦含辛,熬到孩子長成。二女兒黃真淳鼓勵黃廖秀英當志工,「做環保可福蔭子孫。每天去運動的時候,拿個袋子沿路撿回收物,一兼二顧不是更好。」

單純的黃廖秀英聽進女兒的話,約莫在一九九八年,開始撿拾瓶罐或紙類等回收物;不畏縮、不害怕,四處去向鄰里宣說做環保的好處。她樂此不疲,卻惹惱了先生,怕人家誤會他們生活困頓;但黃廖秀英很篤定告訴他:「你不要阻擋我,這是有意義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

當年並沒有垃圾車進山區收垃圾,居民習慣將廢棄物往果園裏丟;黃廖秀英用棍子將一包包垃圾勾出來,一一打開檢查,裏面有用過的尿布、衛生紙或未吃完的便當……再髒再臭,她都不起煩惱心,而是將可以回收的物資挑出來,拿到山腳下的資源回收車。

黃廖秀英六十一歲時,結婚八年的黃真淳,失去摯愛的先生;三年後,三十六歲的大兒子罹患肝癌往生;再三年,先生病逝……六年之間失去兒子和先生,再多的撫慰都無法停止黃廖秀英的傷慟和淚水;黃真淳用上人的法語勸她,親人往生如斷線風箏,要學會放手,讓風箏飄向該去的地方;把不捨之心轉為祝福,祝福他投胎到有緣的人家得人疼。

黃廖秀英聽進女兒的開導,把傷痛化作力量,以做環保來填補生命的空缺。先生離開後,她每天早上四、五點起床,逐戶走往左鄰右舍、親戚好友家收回收物,也到大樓、工地、公園撿拾;堆滿一部手推車後,推至空地暫放後再繼續。山區地形崎嶇不平,騎車路過的侄親會說:「伯母,我幫您把回收載上去。」回收物累積到一定分量,她再請豐原慈濟志工載回環保站。

只是無常依然不放過她,小兒子沉迷博弈,債臺高築,她阻擋不了他賣掉祖產償還,痛心不已。黃真淳安慰媽媽:「事情既已發生,就用另一個角度去思維,他又不會回來做山,既然必須賣了,只好接受事實吧!」黃真淳為了不讓媽媽觸景傷情,也希望就近看顧,於是請媽媽和弟弟一家搬遷到潭子,就租屋在離環保站不遠的地方。

每天清晨在客廳,黃廖秀英跟著大愛電視節目《法華經序》拜經誦念。

一個月九萬支

每天清晨四、五點,黃廖秀英起床禮拜《法華經序》、做運動,七點多出門,徒步一、二十分鐘到環保站當志工。如同規律的功課,這十六年來如一日。

二○二三年白內障手術後,醫師囑咐她在家休息一段時間。才過了兩天,她就對女兒說:「我的腳要動不了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環保站。」隔天就戴上墨鏡,出門做回收,「去環保站比在家舒服。」

黃廖秀英年輕就有胃痛的毛病,在醫療缺乏又醫藥昂貴的年代,非不得已才去找醫師,有時候痛到痙攣,只好向開工廠的小叔拿勞保單就醫拿藥。「我聽上人說,『做環保,身體好、沒煩惱。』確實是如此,我胃痛三、四十年,因為做環保,身體變好了。」

從小到大,黃真淳印象最深的就是媽媽常喊胃痛,現在很少聽到了。「媽媽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活在無奈、黯淡的日子裏,連我們小孩也快樂不起來。媽媽任勞任怨,逆來順受,表面上好像沒教我們子女什麼,只記得她會要我們提水給阿公洗腳。我想她給我們的,就是身教吧!現在唯一讓媽媽歡喜的就是做環保,這時候她最快樂,也最有成就感。」

黃廖秀英一週五天專心在寶特瓶區拔除瓶蓋,周而復始不嫌膩,一個月處理高達九萬多支,成為製作賑災毛毯的原料。她說:「做環保沒煩惱,愈做愈有力氣,還可以救國際!我想要跟上人說─感恩啊,敬愛的上人,讓我走這條路走得很正確,真正快樂!」

在環保站充電

黃廖秀英一生操勞,不時成為子孫的後盾,有時也難免抱怨自己的苦;黃真淳開導她,「能做是福,兒孫長大了,把自己照顧好就好,別操心想太多。」

雖然煩惱事多,黃廖秀英以做環保為自己充電,環保站是她心靈的依託,也成為她的「輕安居」;環保站的志工們敬愛地喊她為「媽媽」,所以她覺得環保站很溫暖。

她不清楚現在常聽到的「長照」是什麼,但在環保站,她主動照顧少她一歲、逐漸失智的老人家,「她去上洗手間,我就幫忙她把衣服穿好;還幫她倒茶、盛點心。」

再提起那塊讓她傷心的祖產,她笑哈哈地說:「環保站的師姊們都開玩笑說:『你要感恩你小兒子喔,要不然你現在還在做山猴呢!』我想想也對,要不是這樣,哪能搬來潭子,走路就可到環保站;以前住豐原的山上,撿個回收物都很克難,下山更辛苦。」

不必再為兒孫操勞的年老歲月,黃廖秀英在慈濟世界過起開心快活的人生;她常說:「我老了,能做的時間不多了,所以要多做一點、做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