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二一故事—無常改寫了人生

九二一地震隔年八月底開學日,南投國小希望工程動工,全校近兩千師生歡喜參與。(攝影/林鳳琪)

因為九二一,親身體驗無常,深知人改變不了天;
從教職退休後,分秒不空過, 繼續為教育付出。

因為九二一,親身體驗無常,深知人改變不了天; 從教職退休後,分秒不空過, 繼續為教育付出。

一九九九年八月,我來到南投國小擔任校長,上任不到一個月,就遇到九二一大地震。地震造成學校兩棟大樓毀損,其中明德樓被貼黃單需要修復,明道樓被貼紅單必須拆除;面對如此災情,我著急擔心全校一千七百多位學生何時能復課?

地震一個月後,師生終於在帳棚開始上課。十一月寒冬將臨,北風吹襲下,全校面臨嚴峻考驗,校園重建之路漫漫,有位家長建議:「校長,我們找慈濟人幫忙蓋簡易教室。」可是我知道,慈濟正在蓋組合屋給受災居民、承擔多所學校重建,教育應該是國家來負責,不要再去麻煩慈濟。

一段時間後,依然沒有任何可以蓋簡易教室的希望,我想已經不能再等了,疲於奔走聯繫;在一波三折下,教育部長直接把我們所需要的二十五間簡易教室,撥請慈濟負責。

搭建之前,十一月三十日,上人來到了南投國小。我跟隨上人巡視校園,一排排的帳棚,遠看如難民營一般,上人看了也覺得心酸,離開之前跟我說:「不用太擔心,慈濟會幫忙!」

第二天,臺北林寬陽師兄就載了簡易教室的建材到校,傍晚六點多,一群志工開始整地,連夜灌漿。我不捨他們那樣辛苦,請師兄可不可以明天再做?林寬陽師兄說:「校長,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把所有灌漿工作完成,明天北部要來幫忙搭蓋簡易教室的師兄、師姊,才有工作做!」

慈濟人使命必達,做到凌晨一點多才休息,我內心非常感動。隔天一早,一輛輛遊覽車進來,一、兩百位志工像螞蟻雄兵般,開始動起來;我向家長、老師們說:「慈濟來幫忙蓋簡易教室,我們大家一起來做!」於是週末假日,家長、老師和社區志工們也加入植草皮的行列。

二十五間簡易教室在操場上分批施工,因為孩子們仍要上課,一排排的大帳棚,師兄、師姊從四邊一起合力抬起,整座帳棚被挪移到另外一邊,這邊就可以開始灌漿施工。

二十五間簡易教室,四天半就完成了,很快地讓孩子們進入更好一點的環境上課。我們真的是被震撼、被感動了。很多家長驚呼:「怎麼那麼快!」大家覺得是奇蹟,我跟他們說:「不是奇蹟,那是慈濟大愛的展現。」

南投國小校園洗石子牆柱搭配長排斜屋頂,呈現古樸典雅之美;地震六年後,學校興建鐘樓,感念認養單位並謹記九二一地震。

愛的浸潤 融入家庭

在簡易教室交屋時,慈濟宣布繼續認養南投國小重建的希望工程。「哇!」好多小朋友都跳起來,老師們也很興奮,因為,看到了學校未來的希望。

師生們在操場上,日日看著希望工程進行。國軍進來,拆除明道樓,從有變成沒有,希望工程開工,慈濟從平地又一樓一樓蓋起來。重建過程,孩子們看得一清二楚。

我告訴孩子們,有很多遠地的師姑、師伯是請假來災區幫忙,清晨早早來,晚上六點多回去,到家都快十點了,第二天還要上班,所以對這些師姑、師伯,一定要很有禮貌,要很感恩。

孩子們有時候在簡易教室上課,有時候在樹底下上課,經歷災難,變得懂事了;每個月各年級輪流畫海報表達感恩,有些是大張畫作、有些是小卡片,寫滿了圖文,就貼在施工的圍籬外面。

重建過程中,大愛媽媽也帶進靜思語教學,配合臺北慈濟教師聯誼會「震動大愛,重建『笑』園」親師生成長班,讓老師、小朋友、家長,在校園裏沒有毀掉的禮堂一起上課。

靜思語的教學中,發生很多感動的故事。曾經有一位媽媽分享,小朋友帶回抄了靜思語的聯絡簿,她在簽名時,看到一句「屋寬不如心寬」,當下被點醒了,因為夫妻倆為了一點小事,已冷戰一個多星期,這句話讓她頓時笑了,傍晚先生回家主動跟先生打招呼,一場冷戰,就此打住。

點點滴滴的改變、回饋,在那段時間,有七十二位老師加入教聯會,感動之後,就有行動,各班開始做靜思語教學,也舉辦靜思語教學觀摩會,積極推動人文教育。

二○○九年,我到花蓮慈濟小學擔任校長;退休後回到中部,開始帶著大愛媽媽進校園說故事,只要有校長或主任來邀請,我們便積極前往承擔,校園晨光靜思語說故事活動就這樣普遍在各校園展開、持續著,用人文美善薰習童稚心靈。一分真誠,以誠待人,校方深深感受與肯定,現在中區大概有六、七百所學校,接受慈濟的靜思語木匾,布置在校園中發揮境教功能。

回眸來時,九二一已二十年,人改變不了天,唯有凝聚善的力量,才能改變天災人禍帶來的苦難。我因為九二一,親身體驗人生無常,從那時候起,時時告訴自己要分秒不空過,步步踏實做,現在到未來,永不懈怠。

附錄

每日睡前作業

口述‧許惠玲(南投國小老師) 整理‧曾秀旭(新北人文真善美志工)

攝影/蕭錦潭

九二一當時,我擔任六年級導師,地震造成的創傷壓力,從來不怕跟學生坦白,也引導孩子說出對天災的感受。校園重建後,讓我覺得更有安全感,如果以後發生地震,也不會那麼恐慌了。

雖然九二一過去二十年,但每晚如一日,睡前沙盤演練,想好逃生動線,附近地上絕對不能有雜物,睡覺時總戴著眼鏡,身著運動服,因為我認為隨時有可能必須要逃生,就怕地震後看不見路,困在家中。

天災無情人人皆知,但是親自經歷那驚心動魄之感更是永難忘懷。我常跟孩子說,要把每天當成最後一天,活出熱情,活出你的良善。盡最大的努力,開開心心地活著,因為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生命長短沒有辦法掌握,可是我們可以把握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