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行能行也馬不停蹄

臺灣人文真善美志工方抵達印度菩提迦耶,就與慈善組志工趕到牧羊女村火災區關懷與採訪。(攝影/楊文輝)

何其有幸能來到佛陀證道的地方,何其有幸見證星馬志工的付出,離鄉背井、難行能行,所有好壞都概括承受;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將他們的足跡留在藏經中。

年紀加起來將近一百八十歲,不諳英語的三位歐巴桑,從臺灣飛行三千七百多公里,靠著翻譯軟體一路過關斬將,順利抵達印度菩提迦耶;這也給了三人很大的鼓舞及信心,除了拜當今科技所賜,還有身上這套藍天白雲制服,似乎也起了些許作用。

尤其在印度境內,從加爾各達(Calcutta)到迦耶(Gaya)這條航線掛行李時,著實讓我們心驚又膽跳,十五公斤的限制超出了近二公斤,所幸櫃臺小姐始終保持著微笑,耐心地用翻譯軟體和我們溝通,更主動提議讓我們重新整理行李,沒有一絲的不耐煩。暖心的舉動,讓我不禁想著:「她是不是知道慈濟?知道我們來這裏的目的?不然怎麼對我們如此友善……」腦中閃過各種念想,但卻充滿感激之情,忐忑不安的心也逐漸平穩。

我們把剩餘的斤兩扛在身上,除了在泰國曼谷機場轉機、漫長等待所耗費的體力,加上四月二日出發當天,手臂因肌腱發炎的不適感,腳步也更加沉重了。「加油!只剩最後一哩路了。」我勉勵著自己。

歷經一小時航程,三人出了迦耶機場,見到本土志工阿米(Amit Kumar)接機,一顆心才真正落地。去年就看過阿米,當時他還不是同仁,只是偶爾來幫忙的志工;原本擔任導遊的他,給我的印象是充滿著熱情與朝氣的大男孩。時隔七個月再見,他似乎變得更加沉穩。

一路上,車窗外的景物跟去年八月來的時候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唯一的不同,就是有種「回家」的感覺─這次不是住在旅店,而是要回到屬於慈濟的棲息地。

抵達印度的第一天

約半小時路程抵達慈濟會所,一下車就聽到馬來西亞及本土志工在大門口唱著歡迎歌,親切的笑容瞬間融化了我們的疲累。簡單寒暄後,隨即被安置到樓上的房間,採光好、乾淨舒適,可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三人甚是滿意。

行李安頓好,志工邀請我們到頂樓用餐,之前只有在手機群組看到志工傳出的照片,與實際所見不同,有一種別有洞天的感覺。四月天的暑氣,讓加蓋的鐵皮屋傳導出像三溫暖的熱氣;好處就是在鐵皮屋的加熱之下,飯菜都是熱騰騰的。

頂樓四面有開放式的天然通風,其中兩面約一百公分高的女兒牆,各釘著小板桌,讓志工用餐時有種加值的享受。只要走近女兒牆,居高臨下,景緻一覽無遺,成熟的金黃色麥田隨風搖曳,像是跟我們招手般;向遠眺望,在東南邊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摩訶菩提寺。頂樓鏤空的牆面,掛的不是一成不變的風景畫,而是因季節變換的天然畫作。

原本預計小憩一會兒,緩解二天來的舟車勞頓,沒想到大概二點多,本土志工士楊(Vivek Kumar)接獲村民瑪洛(Malor)電話告知:「甘滿季(Gaina Manjhi)的茅草屋燒燬了!」志工連忙聯絡二臺嘟嘟車到會所,趕往牧羊女村關心。

火災現場彷彿被投了一顆震撼彈,眼前土地一片焦黑,三十幾戶茅草屋燒毀殆盡,些許生活器皿零落棄置。志工第一時間找到照顧戶甘滿季,看到他一臉難過的樣子,陳文忠連忙安慰:「人平安就好。」

他稍稍收拾起悲傷,徒步走回先前住的家;志工回到會所張羅生活用品,立刻為他送過去,也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很多人關心著他,並相約明早會再來探望他,帶他去購置志工制服等物品。

這就是我們抵達菩提迦耶的第一天,非常不平靜─後腳才剛離開臺灣,花蓮就發生芮氏規模七點二強震,前腳踏進印度國土,慈濟長期關懷的牧羊女村又發生火災,真是讓人難忘。

一把野火將牧羊女村三十一戶茅草屋燒燬,居民看到志工前來,聚集看熱鬧,一位婦女就地而坐,充滿無奈。

準備出發去靈鷲山

對佛教徒來說,五月有重要節慶,在慈濟是浴佛節、母親節、全球慈濟日三節合一,而在印度也有衛塞節,又稱佛陀日或浴佛節,是紀念佛陀誕生、成道、涅槃的日子。有幸可以在特別的日子來到佛陀悟道的地方,也見證慈濟志工一年多來在菩提迦耶付出的點點滴滴。

兩場浴佛典禮,第一場是五月二日在王舍城靈鷲山上的說法臺,第二場是五月十二日於摩訶菩提寺後方的菩提樹下。連月來志工精心策畫,包括頂著攝氏四十度高溫,家訪縫紉班學員,取得家人同意遠行至王舍城;教育組到學校教小朋友〈跪羊圖〉手語演繹;還有一組人員一週前先抵達王舍城籌備。

每日奔走,有志工因此中暑病了好幾天。過程中,我印象深刻的是縫紉班學員拉妮(Rani),她的爸爸始終不同意她去靈鷲山;原來在印度未成年或未出嫁的女性,一般是不可能在外面過夜。志工在得知拉妮想參加的意願之後,不辭辛勞走訪了三次;在出發前一天,爸爸終於鬆口答應。

另外一位縫紉班學員特麗(Tetari Kumari),因右腳截肢、行動不便,貼心的她怕麻煩到別人,不敢報名參加浴佛;但每次大家在練習手語演繹時,她也在一旁認真學習。後來志工鼓勵她一起去,剛開始父親也不同意,志工只好請出一路陪伴她手術、術後換藥、安裝義肢的王牌志工林金燕護理師出面說服,讓父親點頭答應,唯一條件就是讓特麗妹妹陪同前往。

志工為了成就因緣,諸如此類多不勝數,使命必達的精神令人感佩。

說法臺上師徒共聚

五月一日,我們從會所搭乘三臺遊覽車出發,十點半抵達王舍城的泰國寺(Wat Thai Siri Ranger),午餐後開始彩排。翌日清晨三點登上靈鷲山說法臺,大家各就各位,我也等待時間一到即可開拍,完全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的驚嚇指數有多高。

從階梯平臺到說法臺總長有七百五十公尺,我被分配在「經行」起點;此時不到四點,天色昏暗,伸手不見五指,我蹲在距離隊伍約五、六公尺處準備拍攝,此時已經開始後悔,沒有把腳架和大光圈鏡頭帶來,當按下第一個快門,視窗畫面一片漆黑……

試著拉高ISO、光圈開到最大,拍起來不是噪點過粗不能看,不然就是模糊一片;懂得攝影的人都知道使用腳架的穩定度,物體只要靜止不動,經過長時間的曝光,還有機會拍到清楚的相片;單靠手持,以我的相機配備及穩定度遠遠不及。一度想放棄逃離現場,但決定還是撐一下,說不定有奇蹟出現。

此時天氣雖熱,我全身卻冒著冷汗,連一張都拍不起來,如何交代啊!但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再往上一些有個橋墩,我兩手肘靠在橋墩上,緊握相機,屏氣凝神,快門一按,但連「咔喳」一聲都沒有……一籌莫展之時,忽然聽到背後如馬蹄般清脆的聲音,以千軍萬馬之勢朝著我的方向衝了過來,就像古裝劇常演的,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救援部隊即時趕到的那種場景。回頭一看,是五位錄影、照相志工!幾乎用跑的過來,我就像得到救贖般,鬆了好大一口氣。

我黯然退到後場,孤單地走在彷彿只有我一個人的小徑。突然有個人走在我前頭,原來這位師兄也遭遇到拍攝上的困難。每個人遇到的狀況不同,重要的是大家有共同的目標,不分你我、共同圓滿拍攝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來到說法臺,我們與靜思精舍連上了線,電視螢幕矗立在說法臺正中央,當上人出現在畫面上,就像親臨說法臺講經說法,弟子也在此聞法,真實不虛。現代科技無遠弗屆,只要有願有力,無形中會有好因緣來成就;當然,這也有很多志工在幕後默默付出,才能成就這一大事因緣。

志工五月二日來到靈鷲山朝山浴佛,於說法臺上與靜思精舍志工早會連線,上人躍上雲端說法。

天蓋之下的一家人

忙完這場浴佛,不少志工感冒、中暑、腸胃炎……生病的生病,住院的住院,傷兵累累,但大家還是心繫五月十二日摩訶菩提寺的浴佛大典,各司其職,共同圓滿。

浴佛前一天下午四點彩排時,突然狂風大作,菩提葉就像天女散花般從天而降;接著雨勢愈來愈大,眾人無處可藏,志工將原本用來遮物的藍色大帆布撐起擋雨,此時有人開始用腳架、雨傘、旗桿……將帆布撐起,讓雨水能夠順流到地面。而在藍色帆布底下的我們,有來自各國的志工,還有參加彩排的村民,就像種族大融合,不分彼此、沒有階級之分地凝聚在一起,大家都是天蓋之下的生命共同體。

雨勢持續增大,雨水漫過腳掌;在馬來西亞志工陳順福的發號施令下,大家頂著藍色帆布亦步亦趨地爬上階梯,緩慢地往出口方向移動;從外面看,就像一座移動城堡飄移著。大約十幾分鐘抵達,此時的大門也擠滿了躲雨的遊客,看到大家頂著帆布進場,現場響起一片熱烈掌聲,也結束了這場奇遇記。

五月十二日清晨,天際漸亮,佛塔上金黃色微光搭配湛藍色的色溫,形成了對比色調,我們與花蓮靜思堂浴佛大典連線、與全球共同浴佛。當我陶醉在這樣的氛圍時,看到隊伍中一位志工搖搖晃晃,正想過去攙扶時,她已經倒在地上;大家趕緊將她移到一旁陰涼處,為她解熱,並由醫療組接手照顧。

一旁的啜泣聲引起我的注意,臺灣人文真善美志工白如璐淚眼婆娑說:「海外的志工很辛苦……」或許是她的情緒感染了我,感受到星馬志工的難行能行,為了成就志業,離鄉背井打拚,所有好壞都概括承受,真的是不容易。一股心酸湧上心頭,相機的背後早已淚如雨下。

在印度菩提迦耶,感動的人、感動的事何其之多,我何其有幸能來到佛陀證道的地方,也見證到海外志工的付出,他們肩負著翻轉佛陀故鄉苦難人的使命,勇往直前的精神,令人感佩;他們所有的努力與足跡,已在慈濟大藏經留下不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