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無法代替臨終病人承受痛楚，但透過撫觸能夠表達愛；臺中慈濟醫院芳療志工李玉錦做出示範，用精油香氣化解焦慮，按摩讓病人感受到被照顧，彼此的情緒也獲得安撫。
本文提供有聲書，歡迎播放聆聽，期待能給您不一樣的感受，用聽的來讀月刊。本篇由慈濟大學通識教育中心謝文蓉老師協助錄製。
感恩「慈大之聲實習廣播電臺」協助錄製，感謝慈濟大學劉怡均校長、王秀芳臺長大力支持。
A女士住進臺中慈濟醫院心蓮病房已經六天，癌細胞轉移到腦、肺、肝以及腹腔，出現疼痛、喘、噁心嘔吐等症狀；她的情緒躁動不安，害怕、憂鬱、易怒，後來出現譫妄、意識混亂、喊叫吵鬧，無法入睡，陪伴照顧她的先生連日來擔心焦慮而夜不成眠。
芳療志工李玉錦帶著調配好的精油進到病房，「幫你揉一揉，會很舒服喔，不要害怕！」才不過十多分鐘，A女士平靜地睡著了，李玉錦繼續為她按摩水腫僵硬的下肢。
精油的香氛轉化了病人的恐懼與焦慮，李玉錦用雙手傳遞豐沛的愛與溫暖，陪伴病人走向最後一哩路。
「很多人問我，為臨終病人做芳療按摩難道不怕嗎？因為你是她的家人所以不怕，我也當她是我的家人啊！」李玉錦進一步說：「我做志工服務已經二十年，所有的精油都是來自民眾的愛心捐贈，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起來幫助病人。」A女士的先生聽聞，立即表示也要付出愛心助人。
李玉錦（圖1）仔細查看願意接受芳療病人的紀錄，個別開立精油配方，在志工夥伴協助下逐一調配（圖2）。
很神的手指頭
李玉錦三十三歲接觸精油，在中華芳香照護教育推廣學會課堂學習中，聽老師說海外已經很普遍將精油應用在臨床，作用於身體，可以緩解多種不適症狀，並非只有使用在美容這個區塊。她心想，精油這麼好，「我也可以利用精油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李玉錦先是跟著芳療學會的老師到醫院安寧病房服務，如今固定每週三在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隔週三在臺中慈院心蓮病房服務，除了參加考試或出國，不曾請假。
「我沒有想到按摩會這麼好……」B阿姨不斷重複說著，從按摩開始，燦爛的笑容就一直掛在臉龐，讓人幾乎忘了她是一位腮腺癌擴散到肺臟的重症病人。「我在菜市場擺攤做生意，賣鳳梨、還有狗尾草，都是娘家種的喔！我還有賣薑……」B阿姨打開話匣子，暫時忘卻病苦。
B阿姨說：「有人說，到心蓮病房是已經沒藥醫了，或是說要趕快交代後事；但每天吃藥打針，我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回家！」
臺中慈院心蓮病房護理長黃美玲表示，癌症末期病人的特質之一，就是忽略照顧自己，而按摩及淋巴和經絡理療，能夠幫助放鬆、舒適，讓病人感受到被愛等等多項益處，「玉錦老師的手指頭很神，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問題或是心情；許多病人說，一輩子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開心笑了！有些人也打開心扉，尤其是乳癌的病人，引出內心許多深藏的情緒。」
「這些年來，醫院一直在徵求芳療志工，卻一直找不到人，有證照的芳療師始終都只有玉錦老師一個人。」芳療志工劉䕒儀說，五、六年前，她在中醫大附醫的服務臺做志工，聽到志工隊長分享在安寧病房長期幫病人洗澡的故事，非常感動，當時恰巧安寧病房缺乏芳療志工，於是報名參加，開始跟著李玉錦學習。
劉䕒儀回憶，一開始看到頭頸癌、口腔癌病人變形的顏面以及潰爛的傷口，覺得震驚、恐懼，只見李玉錦神態自若地跟病人打招呼，「她很穩，跟著她我也漸漸不怕了。」
「做芳療志工，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幫助到自己的媽媽！」劉䕒儀的媽媽癌末，腹部嚴重積水到無法行走，從確診到離世只有短短四個月。劉䕒儀請李玉錦開精油配方，每天回娘家親自幫媽媽按摩。「我想去看看你媽媽！」正值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李玉錦依舊來到家中為劉媽媽按摩，陪老人家聊天，「那一天媽媽很開心，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的笑容了，她說好舒服，還誇獎玉錦老師按得比我還好！」
只有當手上有傷口時，李玉錦才會戴上手套，她期待藉由精油按摩的膚觸，向病人傳遞愛的正能量。
用撫觸表達愛
病房裏沒有家屬照顧的病人，是李玉錦特別關懷的對象。一位阿嬤因為沒有洗澡，連尿布都是護理人員更換，李玉錦還是堅持幫忙阿嬤按摩全身，過程中也真的揉出了一顆顆黑黑的污垢。
阿嬤哭著說：「我的家人不要我，說我生病了會傳染給他們，你們還幫我，而且你怎麼都不戴手套，就直接這樣摸……」平常按摩時，李玉錦堅持不戴手套，她說：「洗手就好啦！按摩要的就是觸感，才會舒服；除非是手上有傷口，我才戴手套。」
家屬雖然不能分擔疼痛，但透過撫觸也能表達關愛。「一進病房，我都會問，你跟病人什麼關係？是兒子，來，報父母恩，我教你按摩。」二十年來，李玉錦已經送走了上千人，面對死亡，她很平常心。最近一次，她看見病人很喘，了解時日不多了，她對病人的女兒說：「我按一半，你按一半。」按摩才剛結束，病人就離世了……「他這麼痛苦，往生對他來說是個解脫，因此我淡定地說祝福，一路好走。」李玉錦說。
一位四十多歲、罹患結締組織癌的先生，大腿上一串大大小小的腫瘤，傷口飄散異味，其他病人都不願跟他同房；住在單人病房的他很憂鬱，總是用棉被蓋住自己，怕異味飄出，也不敢見人。
李玉錦戴上兩層口罩，事先在口罩上滴了精油，鎮定地走進病房。她用果香濃郁的柑橘類精油，加上雪松、薰衣草、檸檬等配方幫助殺菌消炎，一週後，臭味就緩和了。「這個年輕人是不講話的，但他沒有再以棉被遮掩自己，也願意見人了。看到芳療可以幫助到這些人，是最大的安慰。」
初發心和願力支撐著李玉錦的熱情，讓她一直努力不懈。經營自己的芳療工作、準備專業考試，還要做志工；當體力負荷不了、做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會想想她的初發心。「做芳療志工是我自己發的願，如果我不做，沒有芳療師願意幫病人開精油配方怎麼辦？很多病人說『等你很久了，你怎麼還沒來？』只要想到這裏，我立即又充滿活力。」
李玉錦和三位芳療志工年屆半百，迫切需要年輕人的力量挹注。李玉錦說：「我沒辦法回答可以做到什麼時候，只能當下認真做，希望能夠教更多人一起做，也希望我可以做到老，只要我還有體力！」
李玉錦立願投入芳療志工，只要有體力，會一直做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