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僧衣的那一夜

醫院來消息,要馬上找出大師兄換穿的衣服,
我回寮房找,但怎麼都找不到……

醫院來消息,要馬上找出大師兄換穿的衣服,我回寮房找,但怎麼都找不到……

德慈師父是我們的大師兄,他也是最孝順上人的,堪稱第一名的孝順弟子。

即使他沒有做錯的事情,被上人責備了,他也是畢恭畢敬,一點不以為意。

每次我們要出門,出發前,大師兄都會特別叮嚀:「說話不能大聲,坐在車上要有出家人的威儀,絕不可嘻嘻哈哈,即使身旁沒有外人,也要維持威儀。」

大師兄從來不忘維持第一代大弟子的風範。他總是會隨時替上人看好每一位弟子。

不只是教導我們守家規門風,大師兄自己更是嚴謹。

我和大師兄同住,譬如現在這種大熱天,大師兄永遠都是穿得整整齊齊。即使到寮房休息片刻,他依舊連襪子都沒有脫下。大師兄皮膚不好,天氣燠熱,長時間穿著襪子,夜晚脫下襪子時,腳底皮都要爛掉了,我看了真是非常不忍心。

在我的心裏,大師兄不管行住坐臥、衣食住行的威儀都是如常,是一位最嚴謹的修行人。讓我最佩服的是他的梵唱,好似渾然天成。我就曾聽到資深的美羿師姊說到:「一聽慈師父讀『疏文』,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了!」

長時間和大師兄相處,比較有機會和大師兄說話,大師兄做任何事情都十分認真,在他八十歲時,對我說:「雖然我八十歲了,可是我的心只有二十六歲。」

大師兄的精神是真的不輸年輕人!如果不是今年開了刀後身體變差,大師兄做事情,旁人是很難跟上的!

我常想:大師兄就是急性子,所以不管做什麼事,都做得比別人快。不過仔細想想,精舍前面幾位師兄——三師兄融師父急性子、過世了的四師兄恩師父急性子、二師兄昭師父更是急……所以他們做起事來都很有效率。

其實上人也是急性子,上人只要看我一眼,有時候還沒弄清楚老人家的意思時,我也不敢問,反正就是要馬上去做就對了!

上人對早期幾位師兄都非常嚴格,現在都不會了。我想,到此時,在精舍同門裏面,所有想要跟的人都要跟得上才行。

有志工問我,跟著大師兄一起這麼久,對大師兄的感覺是什麼?想到大師兄法號「德慈」,我就想到臺北慈院趙有誠院長,做人就和他的名字「有誠」一樣,我的大師兄也是人如其名,德行兼具,慈悲為懷,一心奉行上人的教導,謙卑,誠懇,盡心盡力,該說的話說,不該說的就不會說。就是這麼簡單。

五月十一日晚上,接到德悅師父打來的電話,說照顧大師兄的護理師告知,大師兄身體腫了、腦部也異常了,可能隨時都會……要我馬上找出大師兄要換穿的衣服。

我立刻回寮房去找,可是天哪!找了半天怎麼都找不到啊?

實在想不到,像我自己這一身短掛,會留一兩套換穿,出門時會穿比較好一點的,在家就穿比較舊的;可是大師兄卻完全沒有衣服可拿去換!

想著交代要找衣服,大概時候真的就要到了?看到大師兄連內裏衣也都非常陳舊,真是又難過又著急,一邊找、一邊就忍不住哭起來了!大師兄!為什麼這麼突然?

沒辦法,只好廣播請德佩師父回來衣坊間做內裏衣,正好另有一位和大師兄身材差不多的師兄,有一件新的外衣,就先借用了。因為大師兄的腳浮腫,所以給他穿的鞋子、襪子,也都找來稍微大一點的。

剛做好的棉質衣服、洗了就發皺,我請照顧仰師父的外籍看護伊卡,拿到樓上去燙;伊卡一面燙一面哭,我也陪著哭。大師兄生病時,伊卡會幫他洗衣服,大師兄非常疼惜她,好東西都會給她,一直到去醫院前,都還想到要拿東西給伊卡。

誰也沒料想到大師兄這麼快會離開。我們幾個師兄弟曾經說好,只要上人在,大家都一定要繼續跟著上人。我們也都發願,一定要相互挺著的。我心裏一直想著,大師兄心心念念還想要再幫忙上人做的事。

大師兄一直做陶瓷,上人也曾經指示他,要把《法華經》二十八品,用陶板做起來,明明還有這件事還沒有做,大師兄一直掛在心上想要完成的,無常一來,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和大師兄同住一室三、四十年,大師兄最疼我,我很珍惜自己的大福報。我衷心佩服大師兄能夠「隨時隨地本著上人的精神,把握因緣隨機做事」;感恩今生有幸成為上人的入室弟子,感恩有好緣得到大師兄教導。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