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像菩薩

整理舊信件，幾封國際郵件讓我跌進回憶漩渦。那是二十七年前，與一位榮民老爺爺結緣的故事。

那一年方滿二十歲，我們幾位海外慈青在靜思精舍的營隊結束後，跟著熟識的師姑、師伯「加碼行程」到臺南參訪，行程包含慈濟常去關懷的榮民之家。

慈青們使出渾身解數，唱歌、比手語、對爺爺們噓寒問暖，就是想讓老人家心情愉悅。我幫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爺爺按摩，我的爺爺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所以我把眼前的蕭爺爺當成自己的長輩來互動。

「你長得好像菩薩！」爺爺說。

菩薩，應該是長什麼樣呢？我不懂為何爺爺會這麼覺得，但這句話好有力量！對於參加慈青一年多、才開始學習付出的女孩來說，是一種極為肯定的讚美。尤其正處於在意別人評價的年紀，這句讚美瞬間深植心田。我時常回味這句話，而這句話也讓我更願意付出及投入慈青活動。

假期結束，返回僑居地繼續課業，我不忘當時與爺爺的約定，寫信給他。沒有網路的年代，手寫信一來一返，我們成了忘年之交的筆友。

爺爺的第一封回信寫著：「很高興收到你的來信，沒想到你真的守信用捎信來告知我近況……」

第二封回信，爺爺開頭就改口叫我孫女：「我可愛的孫女您好，爺爺時刻在想念您。我人在臺灣，心在大陸家鄉，您對爺爺的安慰，我知道了，爺爺希望您前途光明、學習進步……」

第三封回信，爺爺提到慈濟：「我對於慈濟的善行，真的是發自內心的佩服，他們每個月到榮家來看我們，幫我們修指甲、搥背、做團康，讓我們在平靜的生活中多一點樂趣。說實在，我看到你的來信，眼眶都紅了，多希望現在有一群孫子圍繞在我身邊。所以我非常希望你能把我看成你的爺爺，我也希望有人關心、有人愛，有空可以來看看我這個老人……」

讀到這裏，心有點酸。感受到老人的孤單，我更不能斷了與他的聯繫。

第四封回信，爺爺說：「年紀大了，又無親人，能有這麼一位小妹妹來關心我，真是非常高興。現在我每天都在看慈濟送給我的月刊，心中有個寄託，心情也比較愉快，精神亦較好，感到有依靠似的，就不會太寂寞了。」

第五封回信，與上一封間隔較久，應該是我回信得慢了，但爺爺並不怪我：「來信收到，非常高興。知道你學業繁忙，無法抽出時間跟我這老人聊天，但是我不會怪你的，以你的學業為重，有空再聊。如果有空回臺灣，記得不要忘了來看我這老人家。我準備送你一樣禮物，是觀音菩薩像……」

後來，我忘了到底再寫了幾封信給爺爺，卻一直沒有接到爺爺的回信。隔年的年初，我完成學業回臺定居工作，終於盼到一封來自臺南榮家的信，卻是令人感傷的消息：「您寄給蕭伯伯的信已經收到，首先恭喜您順利完成學業，亦找到穩定工作，但是現在要告訴您的是，蕭伯伯因二度中風，不幸病故……」署名是榮家的事務員。

一段老少忘年之交，就此畫上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