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安.住─證嚴法師五大長老弟子》

精選書摘

作者後記─忘路之遠近

撰文‧葉文鶯

靜思僧團五大弟子隨師開山、創辦慈濟。慈善濟貧宛如推巨石上山,弟子們卯盡全力,當作修行。

他們是啟動「慈濟」的軸心,更是法師背後一股無聲而深厚的力量!

「你會熱吧?我替你搧風。」德融師父沒打開天花板的吊扇,貼心地替我搖起扇子。

二○一四年八月,融師父利用上人開會,身為侍者的他撥出時間親切回答我的問題。兩小時訪談結束後,他說:「我不想寫我的故事,我不要留歷史。進到僧團,只是託師父的福在這裏安居樂業,我做的比我用的少。」

同年夏日,望著屋廊外的大雨,德仰師父戴上斗笠、騎上電動代步車,「閒再講,當作沒有這個人,不要寫。我不會講,歹勢!」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仰師父的故事也泡湯了!明知他也一向無話,老實修行。

二○一四年四月,初次探詢德慈師父,希望書寫他的故事,「慈師父講古」的內容令人百聽不厭,能將那麼辛酸的「奮鬥史」講得那麼有趣,出家人到底「堅持」著什麼「價值」?他為何要出家?慈師父宛如一座寶山。

經說明是書寫出家弟子,主角不是上人,而是靜思僧團。慈師父同意,但堅持不要個人出書。

這本書只好設定為「證嚴法師五大長老弟子」,至少是個明顯的分野。一九七○年,第三、四、五位弟子德融、德恩、德仰師父同時出家,彼時,靜思精舍業已落成,師徒告別向普明寺借住的日子;而下一位弟子德和師父排行第七,皈依上人座下的時間相距七、八年之久。

德慈法師
  • 雖然每天必須工作,但是修行不是為了生活而雖然每天必須工作,但是修行不是為了生活而來,而是為「法」而來。師父每天講來,而是為「法」而來。師父每天講經,是為增長弟子的慧命,自己要去吸收。師父不可能一一調督,自己要多用心。
  • 修行,就是修「心」而已。人我是非來到你這裏就沒事了,這是最重要的。遇到境界,用「法」來面對,不要當面衝突。
出家所為何來

一九五○、六○年代,臺灣的女性要像上人這樣立志出家,雖不妄自菲薄卻前路多阻。比起時下年輕人帶著夢想去旅行的壯遊,那可難上好幾倍!

「出離」必須單獨,加上家人反對等於舉目無親,若是身無分文,下一頓飯在哪裏?晚上睡在哪裏?旅行只是幾天、幾個月,而出家是一輩子。上人出家前後居無定所,出家約八年才擁有自己的道場,可想見日子多辛苦!

慈師父的記憶力驚人,過去講古很少談及個人,沒想到他和上人一樣也是兩次翹家,一場家庭革命鬧開來,從翹家到真正跟隨上人過著修行生活,期間歷時一年多的波折。也因此在出家後日子雖艱苦,「心裏很高興!」一般人難以理解這番心境。

在「證嚴法師」沒沒無聞、一無所有時,他們選擇皈依、親炙師父,同志同道過起嚴謹的修行生活。師徒憑勞力賺取生活,自身窮到連搭公車到巿區的車錢都沒有,卻願意每人每天多做一雙嬰兒鞋,相當於每人日捐四塊錢贊助濟貧,護持著慈濟志業的開展。

身心皆布施,生活忙得有目標也有意義,更不忘失修行人的本分。「到底出家是來修行?還是來當女工?」雖然曾經面對質疑,他們不做解釋。跟隨上人修行,護持慈濟志業,看似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生活,卻將修行融入日常作務。「守志奉道」這一分難得的堅持,才成其偉大!

「沒想到『慈濟』做到全世界!」慈師父也驚訝於「慈濟」最初從花蓮開始,上人「慈悲濟世」的理念獲得認同,濟貧的工作在全臺各地展開,透過志工傳揚至海外,善行至今遍及一百二十七個國家。

慈濟事,不是「慈濟」團體的事,而是天下事。

德昭法師
  • 如果一天不做事,就覺得不敢吃飯啊!
  • 我真的很愛做農事,雖然腰彎不下去,也蹲不下去,多少還能做一點,我一直不想休息。如果一直叫人家做,自己卻沒辦法做,也會感到自卑。也怕別人說我不識字卻愛管東管西,但是我說「我愛常住」啊!(攝影/蕭耀華)
德融法師
  • 師父對弟子的愛不是摸摸頭,他要樹立你的僧格,他對弟子的愛,深入骨髓!
  • 後來的師兄弟有博士,也有碩士、大專生,我們那時候只有「小學生」,我們只是「合」,做到「師父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大家若能「合起來」,也許這樣形容有點誇張,但要扭轉中央山脈都一定有辦法!(攝影/黃錦益)
自謙不留歷史

上人若沒有做慈善工作而選擇清修,深入佛法廣為宣說,德高望重所接引的對象,應該與如今「濟貧教富」有所不同。五十多年來若是沒有「慈濟」團體,「不知道會有多少苦難人失救?」慈師父說。

天下苦難何其多!藉由眾人的力量展開行動,參與者不一定是佛教徒。很多人將「證嚴法師」和「慈濟」畫上等號,也以為「靜思精舍」就是「慈濟」,其實不然。上人沒有讓出家弟子進駐慈濟各分支會所,倒是隸屬僧團的「靜思書軒」在靜思堂展店,還向慈濟基金會承租空間。上人在財務上一向自律清嚴。

「精舍是精舍,功德會是功德會。」慈師父強調,常住的生活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慈濟的善款並沒有用在精舍的建築或日用。來到精舍參訪的人,看見師父們種田、做蠟燭、做薏豆粉等,從事許多勞務都是為了維持生活所需。

上人所到之處帶著光環,靜思僧團卻像模糊的背景,自許為「師父和全球慈濟人的後盾」。與上人相挺,卻不走在人前,甚至自謙不願留下歷史的第一代弟子,最年輕的德恩師父在臺灣光復後出生,可惜於二○○三年以五十八歲早逝。五大弟子的故事僅二人願意受訪,一個無法平衡採訪的五大弟子傳記,展開後如一條虛線,多年來斷斷續續始終畫不成形,至感慚愧。

去年五月,慈師父病故,一本集眾人撰文追思的《一蓑風雨任平生:樹家風 立典範 守志不動的德慈師父》紀念集出版,打破了慈師父最初的堅持,也解開接下來這本書在內容上的部分禁忌。

全書架構雖然資料蒐集不全,感恩在我之前,已經有文史單位著手相關的口述歷史,並慷慨提供訪談內容。特別感恩推薦序作者慈濟大學宗教與人文研究所盧蕙馨教授,用心審閱文稿並給予方向指導,讓本書調整編修更加完整。

德恩法師
  • 勇於承擔是一條路;不承擔也是一條路。道業是付出、用心,再加上時間的累積。道業還需放下私情,以初發心、無私的心、付出的心來走;並去學習一顆寬闊包容他人的心。
  • 「一念真心永存,雜念之心永除,慎念初心不變,永念佛心不忘。」這是我的座右銘。(攝影/黃錦益)
德仰法師
  • 當年師父要我們師兄弟每天背書,藥石(晚餐)之後,一人站在一棵樹下,各自捧著書努力地背。往事如煙,卻好像還在眼前。
  • 有事講一講,過去就好了。我們要自我照顧好,不要讓人起煩惱。自己要明白如何待人處事。(攝影/蕭耀華)
心靈的桃花源

二○二一年初夏到精舍小住,穿著公用拖鞋走在迴廊,一位師父突然請我停下來讓他看看鞋底。「鞋底快磨平了,需要再貼膠片。」我想起頂樓洗衣場也有幾個塑膠臉盆經過黏補繼續在使用;晾衣場沒有洗衣機,只有三個單槽脫水機,有些志工甚至洗好衣物直接晾掛,說是:「替師父們省電!」

此外,精舍用餐仍維持以溫開水燙過碗盤,將菜湯油水喝下;收拾菜盤也用刮刀將菜餚刮得一乾二淨,一粥一飯,得來不易,惜福的程度從許多小地方得以窺見。靜思家風「克己、克勤、克儉、克難」,所言不虛。而常住師父的辛勞付出,卻是為了大眾。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疫升級期間,出家前在花蓮慈濟醫院擔任護理長的德木雨師父,承擔精舍防護組。處事明快的他細膩又有耐心,一方面籲請在精舍工作的同仁減少外出,特別是避免經常進出大賣場;當人們受到疫情影響而感受諸多限制時,常住師父們關懷備至的行動,令人格外溫暖。

防護組讓大寮每天多為同仁準備早餐,也歡迎下班時自行打包餐點帶回與家人享用,菜園所採收的瓜果也請同仁自行帶回家煮食。每天午齋雖然改由餐盒打飯送至辦公室讓同仁食用,但是菜色營養豐富,還依同仁寫在飯盒上的個別需求「菜多飯少」、「不要素料」等,師父們歡喜滿其所願。

在精舍食用的每一餐飯,都是常住師父結緣。當我自覺慚愧,「飯吃得愈多,結的緣更深啊!」德融師父笑說。

德木雨師父在慈濟大學宗教與人文研究所的碩士論文,是以靜思僧團為研究對象,探討「大愛」精神的體現。他指出,靜思僧團的忙碌是為了兩個「生」:一是自力更生,但是修行的功課既如法也沒有少;二是利益眾生,生活忙碌是為了擔起天下的米籮,讓天下人有飯吃。

「雖然很忙,但是很專心。」他相信,很多師兄弟正因為精舍是「自力更生、不受供養」才來出家。

《華嚴經》有一句偈語:「欲為佛門龍象,先做眾生牛馬。」開山拓荒、從無到有,慈師父等自認平凡,卻因為遇見上人才度過了一段不平凡的生活,這是時勢造英雄。而修行不是高深的學問,是身體力行去付出。

二○一○年,國立中央大學將他們在太陽系所發現的一顆新的小行星,經「國際天文學會」通過,正式命名為「慈濟(Tzu Chi)」。這一顆在宇宙中運行不息的小行星代表臺灣之光。

兩千五百多年前,佛陀夜睹明星而悟道,佛陀當時說:「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上人也常說,人人都是未來佛。

佛陀在夜空看見一顆星,是發現自性光明;如今,天文學家將小行星以「慈濟」精神為象徵而定名。「慈濟」是一個團體,也可以廣義地解釋為一個超然的精神理念,靜思僧團第一代弟子,無庸置疑是最初啟動的軸心。

在陶淵明的〈桃花源記〉,「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就像這本書誕生的經過,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忽逢桃花林」,那素樸無華的靜思精舍,宛如一座人類心靈的桃花源!

修.行.安.住─證嚴法師五大長老弟子

⌑ 編著:葉文鶯
⌑ 出版:經典雜誌
⌑ 定價:400元
⌑ 客服專線:02-28989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