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臺灣,我不時想起在菩提迦耶的那三週─
寫稿或洗澡不時遇到停電,練就氣定神閒;
每天外出,搭上嘟嘟車鍛鍊臂力,
還有在一般人不願進入的村落中,每週一次的歡樂時光……
回到臺灣,我不時想起在菩提迦耶的那三週─寫稿或洗澡不時遇到停電,練就氣定神閒;每天外出,搭上嘟嘟車鍛鍊臂力,還有在一般人不願進入的村落中,每週一次的歡樂時光……
「來菩提迦耶,要成佛,比較快!」二○二三年九月九日,我與十一位馬來西亞志工一抵達慈濟在菩提迦耶的會所,從今年二月起進駐菩提迦耶的馬來西亞雪隆分會副執行長蘇祈逢師兄,這樣對我們說。
祈逢師兄所說,意味著接下來要面對的挑戰。其實在來之前,我已做好心理準備,要來適應印度的熱、印度的飲食,所以並沒有把他的話往心裏去。
跟我同樣來自臺中市中區的陳麗雪師姊,此行負責照相、做日誌簡報,而我主要是文字記錄。她早在九月一日出發,已為我打點好住宿,加上當地與臺灣僅有兩個半小時的時差,所以把行李安頓妥當,當晚立即出班。我所訪問的對象,就是吉德菈醫師(Dr. Chitra)。
吉德菈醫師九月十二日來到牧羊女村可洛尼巷,探望三名醫療個案;其中被火燒傷的六歲男孩,五指已變形僵硬。(攝影/葉晉宏)
吉德菈醫師返鄉記
經過幾個月的運作,慈濟團隊的出勤模式已很成熟。慈善組、醫療組、教育組,會在工作群組分享隔天的勤務訊息,有意跟隨的志工就在群組接龍,以便安排嘟嘟車。我們記錄團隊決定跟著吉德菈醫師的醫療組,一方面報導健檢過程,也側寫吉德菈醫師的身影。
一九六三年出生的吉德菈醫師,是印度清奈(Chennai)人。一九八八年和設籍馬來西亞亞庇的先生結婚,定居亞庇行醫,兩年前自醫界退休。她應鄰居邀請,多次參加慈濟活動,十五年前成為慈濟人醫會一員,也曾到花蓮參加全球人醫會年會。
得知慈濟已在菩提迦耶深耕慈善,她主動報名前來,以熟悉當地方言與風土民情的優勢來助一臂之力,跟著醫療組志工服務貧困村落。
來到恆河比哈村,空氣中飄著濃濃的牛糞味。走在路上,牛、羊與人擦身而過,母雞帶著一群小雞覓食,是臺灣四、五十年代的農村景象。
離開印度三十多年的吉德菈醫師,用流利的方言跟村民打招呼,問問他們家裏的狀況。遇到血壓高的村民,她懇切地勸他們不要再喝酒了;有病痛的婦女遇到她,會向她訴說身體的不適。吉德菈醫師就坐在他們身邊,牽著他們的手,就像家人一樣跟他們說話。
村子裏的人家沒有門牌,醫療組窗口、來自新加坡的林金燕護理師,請團隊將有意參加健檢的家庭,在門口掛上號碼牌;初步檢查結果需要就醫者,提報給社區診所;BMI值在十六以下體重過輕,且家庭背景困苦者,每個月免費提供鷹嘴豆、黃豆等豆類,給他們補充營養。
不論和誰說話,吉德菈醫師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我的英文不好,在跟她訪談時,必須透過馬來西亞的志工翻譯,幸好她不在意,也才有了這段美好的接觸。
教育團隊來到巴克拉爾市集地,進行每週一次「大樹下人文課輔」,本土志工羅茲說故事給孩子們聽。(攝影/陳麗雪)
大樹下的人文課輔
九月十一日下午三點半,我跟著教育組來到了牧羊女村可洛尼巷,進行每週一次的「大樹下人文課輔」。
三輛嘟嘟車行過布滿沙洲的尼連禪河,抵達可洛尼巷時,見孩子們在嬉戲、玩鬧,又見一群群婦女,不是呆坐在屋前,就是抱著小小孩,目送著嘟嘟車從眼前經過。
「去哪裏找人呢?」到達定點後,我請教教育窗口姚雅美師姊。她不假思索地說:「一個一個去叫呀!」其他人彷彿被點醒般,往每戶人家走去。團隊想教婦女們縫製髮圈、帶動小朋友們團康,於是一個個去邀。過沒多久,真的邀了四、五十個大人及小孩來參加。
這種景象,真是讓我啞口無言。要上課了,怎麼不是孩子自己來?我這位退休老師,立即被教育團隊那種「大無畏」的精神所折服。
一樣是「大樹下人文課輔」,在思龍加村的巴克拉爾市集地(Bakrour Bazaar),就出現不一樣的場景。
九月十五日下午,快到巴克拉爾市集地之前,雅美師姊告訴我,團隊初到這裏時,原想在前村的一棵樹下進行活動;但是因為樹蔭不夠大,擋不住陽光,很熱,因此想進到村子的更深處,那邊比較涼爽。
當團隊邀約孩子們跟著走時,他們的媽媽不肯,表示後村的居民比前村屬更低種姓,不希望他們的孩子,跟後村的孩子玩在一起。每當團隊繞過前村小路,進到後村,孩子們還是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後村的孩子們看到慈濟人走進來,立即用兩隻小手托著黑黑的下巴,擺起「Khusi!Khusi!」(印地語,幸福、開心之意)的樣子來。他們主動來到樹下,跟著做團康,往右、往左、跳上、跳下,十分合作,也很有秩序。
團隊準備了《證嚴法師說故事》中「象救女孩」的故事。陳麗婷師姊和本土志工羅茲(Rozi Parween),各拿一部筆記型電腦,同步播放影片,羅茲也隨著動畫,一邊用方言解釋故事情節。
螢幕不大,每個人都睜大眼睛緊盯著看。姑且不論是否看得懂,但是專注的模樣,令人不禁生起憐惜之心;這些小孩的家通常都很簡陋,除了床和簡單的炊具,再無其他多餘的東西,更別提電視、手機了!
活動進行到一半,下雨了。大人、小孩紛紛走避,有的跑回自己家裏,有的就近躲在樹下的一間空屋。雨停了,人們走出屋子,施依伶師姊卻滑倒了。泥地溼滑,接連著有三位志工滑倒,衣服、褲子、鞋子都沾了泥,小朋友們看了,天真地又叫又笑,大人們也跟著哈哈大笑。這一幅大人、小孩同樂的畫面,讓一群人忘了白鞋沾滿泥的窘境。
走出村子時,施依伶叫住我,「玉縣,這個小孩從剛才一直牽著我,怕我再跌倒。」我回頭用手機拍了這個畫面,接著請羅茲幫我問,他為何要牽老師的手?他說,在影片中看到大浪來時,小象救了小女孩,所以他也要「救」這位老師。這個答案令所有人為之一震,這不就是「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的最佳證明嗎?
心懸在菩提迦耶
在菩提迦耶,嘟嘟車是最便利的交通工具。三輪的電動車,後面兩排椅子對坐,可乘四個人,前面司機的旁邊,還能再坐一個人。當地多是水泥路,但路面多坑洞,嘟嘟車在顛簸中,一下左、一下右,讓人忍不住要緊抓懸著的拉環。
有經驗的志工提醒我們,身體不可超出座椅旁的鐵杆,以免會車時被撞。幾天後,發現自己的肩膀痠痛,原來是用力拉著拉環;兩手上臂隱隱作痛,則是因為撞到座椅旁的鐵杆……
志工幾乎每天都有外出行程,回到會所就埋首做事。隨著手機上傳來「Lunch is ready」「Dinner is ready」,上到頂樓吃馬來西亞師姊們輪值準備的午、晚餐,至於這天是幾月幾日星期幾?並不重要;即使電腦打到一半、洗澡洗到一半,停電了,也不會慌,因為發電機會馬上啟動,送來電力。
九月二十八日就要回臺灣了,離開前,很想再去看一下勞珊妮。抵達菩提迦耶的第三天下午,就遇見勞珊妮,跟我的小外孫女年紀相仿;那張臉的五官毀損、右手掌外翻,她被媽媽牽著,也跟著人群走。問了身旁的志工希瑪(Seema),得知慈濟人已經在幫助她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駱美花師姊九月二十六日帶我們去探望,三十歲的媽媽聽到嘟嘟車停在家門口的聲音,走出來看見我們,隨即露出笑容。幾個小孩圍在她身邊,就是不見勞珊妮。「勞珊妮呢?」士楊用方言問。「在外面玩。」
勞珊妮穿著一身亮麗的洋裝,跟著哥哥、姊姊和鄰居的孩子,在樹下的空地玩耍。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們,其他小孩開始圍著胡桂雲師姊唱歌;勞珊妮的小弟沒穿衣服,身子沾滿泥沙,央著我們抱。看他可愛的模樣,大家樂得輪流抱。
美花師姊告訴媽媽,應該幫小兒子穿衣服。她說孩子不喜歡,每次都自己脫掉。話雖這麼說,還是回家拿了衣、褲幫他穿上。
我們檢查勞珊妮腿部的傷口,有一些破皮,特地交代媽媽要定時為她擦藥,以免受到感染。
逗弄完這群小孩,我們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可洛尼巷。心裏一直想著,希望勞珊妮在慈濟人幫助下,能平安順遂地迎向未來的人生。
回到臺灣的第二天,我走上家裏後山的山路。一個月沒來走山路了,望著眼下的臺中市,想著,「慈善組今天要去牧羊女村教婦女做手工;教育組要去學校辦運動會;醫療組在……」
我,人在臺灣;心,在菩提迦耶。
臺灣志工魏玉縣隨著團隊來到苦行林,於龍洞禮佛後,遙想兩千五百多年前佛陀在此苦修情景。(攝影/陳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