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計程車也要去做環保─臺中市鄭劉月鳳

鄭劉月鳳
  • 人好、心好,一世人無煩惱;人好、心不好,賺錢不得保。
  • 在家也是痠痛,去做環保動手動腦很舒服,時間過得比較快。
  • 天大地大,天蓋著就是一家人,沒什麼好計較的。

「透早就出門,雙腳踏入環保門,環保志工那麼多,不論大或小……」八十六歲的鄭劉月鳳不識字,卻很會編四句聯;走到哪裏當志工,吉祥好話就說到那裏。

一九九九年九二一大地震後,鄭劉月鳳在電視報導中看到慈濟人救災的身影,除了感動於他們的大愛,女眾慈濟委員髮髻上的頭花更吸引她。當時她在臺中一所醫院當義工,詢問同在院內服務的慈濟人,「頭花要去哪買?」「經過培訓、受證後就可以請購。」鄭劉月鳳聽不懂,心想:「一定可以買得到!」

旗袍搭上頭花,慈濟委員莊嚴的形象,讓鄭劉月鳳決定要去認識這個慈善團體,隔天就騎著腳踏車出門「找慈濟」。只知道慈濟會所在民權路,但沒有確切的地址,「我每天早上去找,找了好幾天都找不到。」終於在民權路上遇到一位慈濟師姊,就帶她到分會廚房幫忙揀菜。

與慈濟人共事了一早上,聽了許多人的分享,鄭劉月鳳更佩服慈濟了。行動派的她,只要認定的事就全力以赴,無論是會所環境清潔的福田志工,或者到環保點回收分類等等,「人若叫,我就去,從不推託。」

嘉義大林慈濟醫院啟業後,她發揮長期在醫院做義工的經驗,投入慈濟醫療志工。有感於慈濟醫護團隊的特色,她順口編出體悟:「慈濟醫生實在真高明,聽到國外賑災就走前頭,護士小姐也跟著很忙碌……」她積極護持臺中慈濟醫院啟建,啟業後也能見到她在院區服務。

「慈濟的每一分錢都是要救人的……」她不識字,卻努力募款,「新的會員,我請他自己寫資料;舊的會員,我記在頭腦裏,回家孩子跟媳婦們再幫我謄上勸募本。」

六年前,鄭劉月鳳心臟開刀,還有多種慢性病,又因骨質退化,手腳痠痛無法久站,影響睡眠,常半夜一、兩點就起床,也因此已難負荷醫療志工。但她不讓時間空過,找到能付出的方法。「環保站就在家附近,以前用走的,大概走半小時。現在腳痛,沒辦法走,就坐計程車。」

臺中市政府補助六十五歲以上長者每月一千元車資,她選擇一週兩天去做環保,少許的開銷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安坐著剪開寶特瓶瓶蓋環,「還好,還有『工作』可做!」

八十六歲的鄭劉月鳳每天習慣凌晨一、兩點起床,在家運動、聆聽上人開示。

窮怕了絕不嫁農人

「好命、歹命,全看自己的心。」一九三七年,鄭劉月鳳出生於臺中,剛入學一年級,適逢二次大戰及家境影響,被迫停學,從此沒再踏進校園。

父母務農,育有十一個子女;食指浩繁,餐桌上只有撈不到米粒的番薯籤粥。排行第二的她,要照顧弟妹、挑水、撿柴,站在板凳才搆得到的大灶前煮飯,還要到田裏拔草、幫甘蔗田挖犁溝……天天吃不飽,卻有忙不完的家事及農事,還常承受父母不順心的打罵。她窮怕了,也餓怕了,從小告訴自己,「絕不嫁『作田人』!」

「嫁入城,無食也好名;嫁入山,有食嘛烏乾。」鄭劉月鳳以這個臺灣諺語道出自己當時的念想。雙十年華,許多人說媒,她皆不為所動;二十二歲,嫁給大她十二歲的鄭先生,他一表人才,家住臺北,專職股票證券經紀人,成立代客買賣證券交易所;人才、錢財都具足的「緣投尪」,完全是她的理想對象。

婚後一年,鄭劉月鳳生下兒子,還沉浸於新婚與為人母的喜悅,先生與家傭有了外緣;個性剛烈的她,哪容得下幸福被毀,理論吵架甚至全武行,還是無法拆散先生和那一段姻緣。

先生不同意離婚,她無奈地接受對方住進家門來。唯一慶幸的是,先生很會賺錢,她的四個孩子和二房的兩個孩子雖然吵吵鬧鬧,但生活優渥;不用做家務,偏愛旗袍的她,天天打扮得光鮮亮麗。

孰料,先生四十五歲驟逝,她才三十三歲就成了單親媽媽,娘家父親心疼她,要她帶著孩子回來臺中,彼此有個照應。雖然生活無虞,但一個人要拉拔嗷嗷待哺的四個孩子,還要面對左鄰右舍的閒言閒語,她必須武裝自己,在言語上不示弱,這是強大自己的表徵,更是發洩心中無人能分擔的苦。

女兒鄭美秀回憶起這段過往,感慨地說:「媽媽對外人都很好,對自己的孩子卻非常嚴厲;可以罵你罵到沒自尊。」卻又開心地說:「但是加入慈濟之後,她有改變,現在會跟我說『謝謝』。」

女兒已能同理母親當時的心境和嚴格的管教;這幾年來看著母親在慈濟路上「做中學、學中覺」,「沒有人有辦法可以教她,只有證嚴上人的慈悲,才能讓她在這個環境二十幾年做得這麼開心,還能口說好話。」

以往鄭劉月鳳徒步半小時去臺中南區的福興環保教育站,如今以計程車代步,與志工夥伴動手動腦做分類(圖2),歡喜度日。

斷線的風箏不強拉

「言多必失,失多傷心。」鄭劉月鳳從做慈濟中體悟好言一句三冬暖的道理;卸下偽裝的刺蝟,她也時常打電話關心二房的生活,後來甚至接納中風的她來同住並陪伴照顧她。

上人的「普天三無」,普天下沒有我不愛、不原諒、不信任的人,是教導慈濟人身體力行的智慧,鄭劉月鳳踏實地走。她說:「天大地大,天蓋著就是一家人,沒什麼好計較的。」大兒子與媳婦受她影響,也一起成為慈濟志工,但在受證後沒多久,大兒子卻因病往生。

中年喪偶、老年喪子的人生極苦,都加諸在鄭劉月鳳身上,「我都沒流眼淚,我哭不出來……」在慈濟修習二十幾年,鄭劉月鳳明白「無常」其實是「日常」,她轉念祝福孩子,「我聽師父的話,要放手,斷線的風箏不要強拉。」

孩子成家立業,鄭劉月鳳已經獨居二十幾年,住在附近的慈濟人林美娥常來家裏走動,「我住加護病房九天,美娥每天打電話給我。」有一天半夜,鄭劉月鳳起床如廁,突然胸口不適,送醫急救,裝置心臟支架,在孩子們的悉心照顧下,救回一命。

林美娥說:「月鳳媽很精進,平常晚間七點就寢,為了參加線上讀書會,她延遲睡覺的時間。」不識字的鄭劉月鳳感恩地說:「都是美娥幫我,她教我怎麼從手機點進去參加讀書會。我也沒辦法跟大家排進度,只能靜靜聽師兄師姊分享上人的法。」

很愛上人、很愛慈濟的鄭劉月鳳,想起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上人,當下就想:「上人這麼莊嚴、有智慧,說話又輕聲細語,如果跟他住在一起,該有多好。」清楚自己的火爆脾氣,是因為缺乏智慧,鄭劉月鳳每天都想接近上人,女兒還開玩笑說:「你乾脆去住慈濟好了。」

人在慈濟,心也在慈濟,「我現在跟佛祖住啦!」鄭劉月鳳歡喜地說:「我晚上要睡覺時,就先跟師父說:『我明天要去做環保,讓我睡得安穩。』」出門時,也習慣向上人法像報告:「師父早安,我現在要去做環保囉!」她閒不下來,只要腳能走,就是要到環保站做志工,「在家也是痛,來到這裏,時間過得比較快。手也能運動,頭腦也會用到,很舒服就對了。」

從醫療到環保,鄭劉月鳳克服失學障礙,圓滿助人心願。她心寬念純,手裏做的、口中說的都是人生智慧,「人好、心好,一世人無煩惱;人好、心不好,賺錢不得保。」她以此提醒別人、也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