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拚輸贏,來讀冊吧

劉玉秀每天閱讀《靜思法髓妙蓮華》,並參與線上共修。(攝影/顏霖沼)

過去和先生拚輸贏,後來是等他酒醒再輕輕勸他;兒子氣不過要帶她離家,她說:「我會忍,沒關係。」如今先生守著家,她也守住初心,讀好了人生這本經。

為了讓兒子圓滿建立「一個家」的夢,劉玉秀忍痛賣掉在礁溪溫泉區行情看好的房子,讓他蓋了一間三代同堂的樓房。

那棟舊房子雖說是和丈夫胼手胝足建立起來的,但熟識的人都知道那幾乎是靠她一個人撐過來的。如今,丈夫不再喝酒、賭博,一天到晚就守著劉玉秀和新家的菜園。他最喜歡人家稱讚:「菜種得好漂亮喔!」

每當劉玉秀出門忙慈濟,他就在家等著她回來,叨叨絮絮地說著菜園裏一畦畦的故事……

她提供寬敞的客廳和志工們共修《靜思法髓妙蓮華》。七十好幾的她說:「阮孫去讀冊,我在家裏讀冊。」如果沒有慈濟,她的下半生會是如何?她說:「唉!我連想都不敢去想。」

兒子、女兒從小感受母親為家付出的堅毅,長大後一個比一個孝順。現在的「家」很溫馨。

什麼人才有福

劉玉秀生長在父殘母病的極貧家庭,吃都吃不飽,更談不上教育,她五、六歲就開始照顧兩個弟弟,沒有讀過書,十多歲出外「磨手皮」賺錢。後來父親作主將她嫁了人,她以為婚後可以吃得飽,哪知道,苦日子卻翻不過她的心。

從事油漆工作的丈夫貪酒、愛賭,標來的工程常常丟給劉玉秀一個人苦撐。她刷呀刷,不知道刷了多少間房子;賺的錢買了一間樓房,還給三個孩子讀完大學。婆婆都看在眼裏,心疼她卻不知道怎麼辦?只能幫忙照顧孫子、煮三餐。

那段占了大半生的日子,一到工地,丈夫看她下車,立即開車走人,再見到人時已是第二天清晨,滿身的酒味,一進門就大聲吆喝,容不得女人嘮叨,接著誰也不讓誰地吵了起來,熟睡中的老小被吵醒,孩子常常嚇得躲在棉被裏哭,要不就母子摟著一起哭。

真不知道一個女人哪來的膽量,一鬧起來理直氣壯地一定要爭到贏。不只互罵比大聲,家裏只要拿得到手的東西就互摔;人雖然沒受傷過,倒是家具、電器常常得買新的。

劉玉秀說:「他是酒品不好而已,沒喝酒的時候還是會關心我,知道我很辛苦,常常會買日本進口的藥酒和補藥給我補身體。只是整天看不到人影,喝到醉茫茫了才回家,我一想到就沒有辦法忍受,那些藥酒和補藥統統摔給他看。」

鄰居劉雲娥家裏開西藥房,有一次劉玉秀感冒去買藥時,看見有人拿錢給劉雲娥;人稱醫生娘的劉雲娥很仔細地登記在簿子上,劉玉秀問:「您是在做什麼? 」三十多年前這好奇一問,竟改變了她的命運。

劉雲娥告訴她:「花蓮有一位師父自己都吃不飽了,但是想的都是貧苦的人,這些錢就是要給師父去幫助窮人。」劉玉秀想起在工地工作時,有聽過廣播節目主持人介紹:「花蓮有一位師父很偉大!」當時就很想認識這位師父,但是不知道去哪裏找。所以當劉雲娥邀她去花蓮時,便滿心歡喜回答:「當然要去。」

一群人到靜思精舍時已經過午,證嚴上人走到屋外,柔和地問大家用餐了嗎?這讓劉玉秀覺得好溫暖,每次回娘家,母親也會這樣對她說。

下午上人和大家話家常,其中有一句,她始終謹記著:「我們身體健康有東西吃,有地方住,那就是最有福的人。」

這句話在日後影響了劉玉秀對人生的價值觀和態度:「是啊,我身體這麼健康,有得吃、有得住,我還埋怨什麼? 」

劉玉秀(中)十多年前與志工一同到機構關懷長者。(攝影/廖月鳳)

甘願不再埋怨

有次大家結伴上山關懷一戶人家。那天下著雨,下山時遇到溪水暴漲,一臺小山貓眼看就要陷入湍急的水流中,情況很危急。

劉玉秀的丈夫那天也同行,他趕緊上前幫忙將小山貓推離水邊;未料,腳被小山貓的傳動行走履帶碾過,腳板骨斷,皮肉被輾碎還沾黏著泥土。劉玉秀驚嚇地哭跪在泥濘中,對老天爺發願:「天公伯啊!請祢保庇,只要他的腳不被鋸掉、不要影響他的健康,工作攏給我一個人做,我甘願,我不會再埋怨啊!」

經過大雨中發生的意外和佛法的啟迪,再面對丈夫的考驗,她不再發脾氣。只要丈夫喝酒回家,她就迴避,等酒醒了再輕輕勸他:「年紀有了,不要再喝,會傷身。」丈夫酒後還是無理取鬧,她只是笑笑,不再說什麼。

為了響應上人鼓勵人人做環保的理念,一九九一年底,劉玉秀和劉雲娥、洪阿鳳、李秀玉四人商量好,一起上街去撿紙箱回收,若是變賣的錢能存到一百萬,大家就來抽籤,誰先抽到誰就先圓滿榮董。

劉玉秀和洪阿鳳白天要工作,四人相約晚上八點準時集合,會開車的劉雲娥在前,另外三個人騎機車在後,沿著大街小巷「撿紙箱」,漸漸慈濟的工作愈來愈多,四個女人再也沒想過捐榮董的事,一轉眼過了三十一年,誰都沒有因為撿紙箱而圓滿榮董。

劉玉秀參加慈濟以後,在募款過程發現,不識字是最大的障礙。收善款必須仔細登記,如果名字寫錯了可麻煩!得到婆婆同意,在四十歲那一年報名夜間識字班,白天工作,晚上家務就交給婆婆,她開始讀書了;年紀大念起書來真不容易,筆拿在手上,比油漆刷還要重。

三年初級班,接著念國中夜間部,基本日常用字能夠應付,但募款還是得靠她過人的記憶;她的會員遍及宜蘭縣各鄉鎮,三十多年來哪位會員每個月捐多少善款,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沒出過差錯。

結婚二十五周年時所拍攝的全家福,劉玉秀(前左一)終究走過辛酸,守住溫馨的家。(相片提供/劉玉秀)

從兇悍變柔軟

宜蘭志工認領花蓮靜思堂福田志工工作,劉玉秀和謝來文師兄有十多年時間一起承擔召集人,每個月都有四、五十人報名回花蓮打掃。二○○七年起,她還承擔宜蘭區環保合心幹事約八年,她的精神與毅力,印證了「有心就不難」。

劉玉秀投入環保志工之後,丈夫也經常開著小貨車跟她到各定點載回收物。孩子們長大後,家裏的經濟不需要她辛苦刷油漆了,當丈夫說要將自己的退休金給她捐榮董,劉玉秀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兒子說:「就捐啊!不然他又拿去賭了。」

擔任國小老師的兒子,回到宜蘭的學校任職後發現,爸爸還是一樣會發酒瘋,他氣得要帶媽媽離家,劉玉秀告訴他:「兒啊!千萬不可以,阿嬤已經老了,我離開了誰來照顧她?沒關係,我會忍。」不知是有兒子當媽媽的靠山,還是太太的忍辱,丈夫的行為漸漸地收斂了。

小女兒在二○○五年受證慈濟委員,大女兒在補習班教書的時候,提倡靜思語教學,二個孫子小時候就是慈濟兒童班的學員;媳婦接手整理勸募本,這一家人的話題常常繞著慈濟。

十年來,她每天聆聽上人講解《法華經》,幾乎把聽聞過的佛法都記在心裏了,自謙認得沒幾個字,看書得字字斟酌才讀得出來,但大家都喜歡她分享的心得和故事。

她過去與丈夫互摔家具的兇悍相不見了,現在說起話來柔柔軟軟的;二○二二年罹患癌症,大家擔心她會恐慌、害怕,電話那頭,她還是一樣溫柔:「不用擔心,我很自在,該來的跑不掉,我看得透。」

治療出院幾天後,同組志工品書會,她準時上線;問她為什麼不休養?她說:「唉唷!無常真可怕。即使無常不能預料,人生的方向還是要掌握,只有佛法才能對治無常。身體有病,心可不能生病,還是趕緊來讀冊卡要緊!」心要定,不要因無常亂了心,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