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勇敢,但樂於承擔

我不勇敢卻樂於承擔,從承擔中看見使命,所以不斷向前;雖然會煩惱、會憂慮,但也讓不食人間煙火的自己,在人事淬鍊中省思與成長。

「馬來西亞部分地區發展較晚,我們那時候買東西都用記的……」

「賒帳?」

「對!」

一次與從馬來西亞回靜思精舍修行的德瑝師父聊天,師父提到小時候家鄉生活,我感覺與自己成長的背景相似,思緒隨著回到童年。

我出生在臺灣經濟起飛的上個世紀六○年代,家中早期住的是「土角厝」,家門前有一排朱槿花圍籬。印象中,每有風雨來襲,厝頂瓦片砰砰落地,屋外下雨,屋內也滴滴答答漏水;風雨過後,母親就會看著厝頂說:「那裏要補,這裏也要補!」

家裏有七分田地,受過日本教育的父親,在外地公司上班,母親就擔起家中大小事及農務。種田看天吃飯,母親常感嘆收成的錢不夠生活用度。

當時年紀小,感受不到母親的憂慮,但常跟在母親身邊,看著她如超人般做著活,卻從不喊苦,母親的堅韌也是那個年代婦女普遍的特質。從小內向的我,在父母及兄姊的羽翼下安逸度過,在懵懵懂懂中長大。

婚後,內向的自己為了生活學做生意,這簡直違背我的特質;顧店閒暇時,手上總有一本散文書。有一天正在看書,一位師姊過來好奇問:「你在看什麼書?」旁邊有人替我回:「她看的是閒書。」

我不懂什麼是閒書,那時少年不識愁滋味,也常常尋思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不久,師姊邀我到慈濟臺中分會共修。那次是上人來臺中行腳,人很多,她帶我順著樓梯到三樓。

第一次看到上人,記得上人說:「人生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對我來說,這是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上人開示後,帶領大眾一句一句念─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當時不知道這就是「四弘誓願」,我感受到現場流動著一股廣闊無私的大愛,莫名地感動,篤定這是我在尋找的答案。

爾後,一步步認識慈濟,手中的書變成了《慈濟》月刊、慈濟系列叢書。二○○一年報名慈濟社區志工培訓,對生命的認知也在積極參加各種活動及培訓中不斷轉化。

二○○二年隨著活動團隊,到花蓮為「全球青少年人文營」帶活動,這是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活動後,參訪慈院時,為一位捐贈器官的榮民伯伯助念。

看見伯伯頭上一條縫痕,蒼白沒有生命的大體,曾經也歷經人生滄桑,不禁想:「這就是生命嗎?生命又是什麼?」想到上人所說「人生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也許是這樣的經歷,覺得不能空過生命,其後參加慈濟活動一股腦兒往前衝。直到有一天,先生發出通牒:「你乾脆去住慈濟好了!」他輕輕地說,我卻如晴天霹靂,察覺往前衝的同時,也要關照家人的心;而現在他已會給我祝福,說:「你儘管去,不用擔心我!」

浴佛典禮彩排,陳秀嫚(左)學習拿穩相機,攝影志工在旁指導如何對焦。(攝影/黃宗保)

門外漢的傻勁

胸無大志的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慈濟「勇於承擔」。二十年來從承擔協力組長、互愛組長到人文真善美功能,都會有人告訴我:「你好勇敢!」甚而為我捏把冷汗。

我其實不太明白「勇敢」與「承擔」有什麼關聯,我不勇敢卻是樂於承擔,從承擔中我看見自己的使命,所以不斷向前。

記得剛承擔真善美功能幹部時,發現這是需要專業素養的區塊,但我幾乎什麼都不懂。一個門外漢要如何帶團隊?若自己沒有三兩三要如何上梁山?

從來不要求生日禮物的我,請求先生買一臺筆記型電腦當禮物。一切從零學起,感恩團隊夥伴鄭麗美及梁毓真,耐心教導我基本功,也在志工夥伴的配合與協助下,關關難過關關過。

一路走來有挫折、有煩惱、有憂慮,幾度想退出,但同時也看到曙光,希望在不同平臺上讓更多人看見慈濟的動人故事。去年上人行腳全臺會所,資深筆耕志工陳美羿老師,邀約各地筆耕團隊隨師記錄,我因此對於文字有了進一步的學習。閱讀美羿老師的幾篇文稿,眼睛一亮:「原來文章可以這麼寫,而且這麼生活化。」以往每次活動結束都還不知道如何動筆的我,有了莫大的啟發。

對文字不再那麼害怕後,也在資深慈濟志工簡淑絲師姊每一次的鼓勵中,生出一篇篇文稿,漸漸地在人物採訪中,發現生命的豐厚與趣味,更從中看見自己的使命─不浪費一字一句,所寫皆能啟發更多的人。

一路走來的擔憂中,也有值得一提的溫馨,攝影夥伴為了讓我更強,總會把他們的相機讓我練習。

「這一臺很輕,但功能都有,我幫你調到自動,你拿去隨便拍,怎麼拍都行……」

「你來拍,焦距對眼角,這個是光圈,這個是白平衡……」

「這臺沒有在用,你拿去用。」

沒有天分的我,承載著夥伴們的厚意,自己卻是恨鐵不成鋼,老是學不來;他們也從來沒有放棄,只要有機會就讓我拿著他們的「家私」練拍。

也因為不自量力的承擔,才能在一次次的脫殼中,看見無限潛能的自己。雖然承擔中有煩惱、憂慮,但這些都是成長中的養分,讓過去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人間疾苦的自己,能在人事淬鍊中省思,也體悟修行、學佛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