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間解危的天使 義消家族熱血男兒

 (相片提供/林盈璋)

急難時撥一一九,消防隊就會在最短時間內趕來解危;
他們就像超人,卻也是家人日夜最牽掛的一群……

急難時撥一一九,消防隊就會在最短時間內趕來解危;他們就像超人,卻也是家人日夜最牽掛的一群……

急難時撥一一九,消防隊就會在最短時間內趕來解危。對於獲救的人及其家屬來說,這一群配戴鳳凰徽章的勇士就如神與超人一般。但消防人員也是血肉之軀,一樣會遭遇生死無常。

二○一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晚間九點二十六分,桃園市平鎮區的敬鵬工廠發生大規模火災,四十八輛消防車、兩百四十四位消防人員奮戰四十小時後,才在四月三十日下午兩點完全撲滅火勢。但不幸的是,有六名消防隊員在搶救過程中當場殉職,或於搶救送醫後傷重逝世。

事發第二天清晨五點多,慈濟志工匯集到工業區火場外,看到救災中心白板上寫著有人送往急救,就另外動員到醫院關懷;現場已有部分弟兄和家屬趕到中壢殯儀館,慈警會志工吳慧珠說:「我們都是為人母親者,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要給出肩膀,讓他們把自己的悲傷哭出來。」遞毛巾、遞茶水,勸慰他們要用餐,因為後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們去完成,這樣的陪伴持續了一週。

鳳凰折翼,英雄殞落,罹難人員家屬承受了最深的傷痛,社會大眾也同感哀戚。政府在撫卹殉職同仁的同時,也對有人員傷亡的消防單位展開心理輔導,幫助痛失戰友的消防弟兄走出陰霾、恢復戰力。

桃園在地慈濟人除了食物、飲水等物資「簞食壺漿」的支援救災現場外,告別式結束後也持續關懷傷逝者的家屬及同僚;並且在最悲慟的時刻,護持殉職消防員林尉熙的家屬,為他圓滿遺愛人間的願。

消防員林尉熙於二○一八年敬鵬工廠火災中不幸殉職,得年二十二歲。昔日祝賀他通過特考的卡片,成了短暫此生的紀念。

家人忍痛完成器捐

「他擔心其他人沒有出來,就進去火場找,還把氧氣分給同仁吸。後來他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受了重傷……」桃園慈濟志工彭惠英,重述了林尉熙捨己救人的經過。

高雄的家人得知尉熙在火場失聯,不等搜救結果,深夜十二點出發衝到桃園。受過嚴格訓練的尉熙,自始至終都按照消防準則,以及義消父親的耳提面命,把氧氣面罩牢牢戴在臉上,因而沒有吸入火場裏的高溫毒氣,但仍因氣瓶裏的空氣用罄而缺氧昏迷。送醫裝上葉克膜後,雖然一度恢復自主的呼吸心跳,但近一週後仍宣告不治。

林尉熙在生前就簽署器官捐贈同意書,身為慈濟志工的阿嬤林蕭魯,得知愛孫回天乏術後,下定決心幫助他完成捐贈器官的願,並勸服所有的家人放下。在眾人護持下,尉熙於五月七日凌晨完成器官摘除手術,成功捐出心、肝、血管及眼角膜,嘉惠五人重獲新生。

林蕭魯和尉熙的父親,很感恩在地慈濟人連續數日的關懷。「尉熙送到醫院急救時是早上五點多,那幾天,師兄、師姊來關心,早上一班、下午一班、連晚上都有人來。我們要回飯店休息時他們才走。」

決定捐出器官後,尉熙在晚間十一點送進手術室,陪在他身邊的,除了阿嬤、父母、哥哥、妹妹,依舊是桃園當地的慈濟人,助念到隔天早上五點,還有志工上完大夜班趕來。

林尉熙的父母化悲痛為關懷,捐贈「尉熙壹號」救護車給他生前服務的平鎮消防分隊,弟兄們開著這輛救護車執行救護任務,替尉熙圓滿身為消防員的職志。

一生活得就像菩薩

「尉熙排行老二,是他們家的開心果。他去當消防員,全家都護持。」彭惠英表示,尉熙出身高雄岡山,爸爸林盈璋是義消,媽媽和姑姑都參加消防隊的婦女防火宣導隊,負責防火宣導。而阿嬤林蕭魯早年也是消防婦宣的一員,及至六十歲就退下來,轉而加入岡山在地的慈濟社區志工。

「二○○四年我加入義消,那時候尉熙才八歲。當時消防人力不足,通常一個火災的現場,警消只能顧其中兩面,另外兩面一定要義消來協助。」林盈璋拿出自用的黑色消防衣、黃色頭盔及空氣瓶解說。耗損的痕跡,是多次進出火場的實戰紀錄;他記得有一次救火,騎著摩托車趕去支援,到場後親眼目睹二樓氣爆!「火、煙噴出來,東西都飛出來!」

由於身邊的長輩不是義消就是志工,尉熙小小年紀就興起救人、助人的志趣。喜好運動的他,憑著體育專長保送知名學府高雄中學,畢業後考入臺灣警察專科學校消防安全科。在學期間遇到二○一六年○二○六南臺強震,林盈璋以義消身分投入搶救,尉熙也前往當志工支援。

但對於愛孫讀警專、當消防員,阿嬤林蕭魯其實有些擔憂。「我會不捨,我對他說,我們不要做這個,再來讀書、補習重考。」身為義消的母親,林蕭魯非常了解消防人員面對的艱苦與危險,但最後仍接受愛孫擇其所愛。而救火經驗豐富的林盈璋則是坦白告訴兒子:「沒有人能保證哪一個縣市、哪一個單位最安全,要看自己的造化。」

畢業後,林尉熙被分發到桃園市服務。在職期間榮獲全國心肺復甦術(CPR)競賽冠軍,並獲選參加桃園市消防局二○一八年度戰術體能指導員培訓。不料在結訓前兩天,他就在敬鵬大火中受重傷倒下,已經印上姓名的結訓證書,成了他短短二十二年的此生最後一紙註記。

敬鵬大火事件,震撼了政府與民間,總統特頒褒揚令表彰尉熙的忠勇。身為現職警官眷屬的岡山慈濟志工孫湘涵,就近前往林家探視,則對林蕭魯的堅強感到既不捨又敬佩。「雖然那種悲痛,沒有辦法形容,但她也很欣慰,自己的孫子能救那麼多人。」

「他之前有參加造血幹細胞捐贈驗血活動,後來也被配對到,但那時人已經不在了。」志工李小珠對尉熙英年早逝感到惋惜,也肯定他若還活著,必是個勇敢的造血幹細胞捐贈者,「他就像個菩薩,是來救人的。」

林尉熙的父親林盈璋(左一)、媽媽吳玉梅(右一)和祖母林蕭魯(前右)一家人都投身救人助人行列,即使出門旅遊也隨身攜帶他的照片,全家以他為榮。

放不下但要走過去

除了與遠在岡山的林家人保持聯繫,不時噓寒問暖,桃園慈濟人也就近關懷尉熙生前服務的平鎮消防分隊。這個分隊在敬鵬大火時,折損了小隊長李翰霖、隊員林尉熙兩員,眼見戰友蒙難卻救不回來,長官與同仁都悲痛不捨,有人甚至產生過度自責的情緒,全分隊士氣低迷了好一陣子。

「我那時是局本部的幕僚,去支援搶救。一開始是聽說工廠有火警,疑似有人受困,這時要以人命救助為優先。」回想搶救情形,前分隊長陳銘修分享了一些消防專業知識:當有人身陷火場情況不明時,絕不能貿然射水,因為強力水柱從建築物外射進去,會帶動空氣流動,可能把火和煙帶到受困者身邊。而且水柱遇到高熱,會瞬間汽化成大量滾燙的蒸氣,對人體造成嚴重傷害。

「我們會用水線去防護,一邊用水霧保護自己、一邊進入火場,先把火控制在一個範圍內,避免延燒到有人受困的地方。」把人從地獄般的火場安全救出來,是消防工作最艱險的部分。敬鵬大火中犧牲的消防人員,正是在搜救受困工人時,因火勢擴大延燒,掉落物阻斷後撤動線導致受困殉職。

事發至今兩年,長官同仁對他們的懷念依舊深刻。「前年二月底,我來平鎮分隊,大概和尉熙共事了兩個多月。他很開朗,對工作蠻熱忱的,和同事相處也很隨和。」小隊長何文瑜惋惜地說。同事強哥則是感受到,這位好哥們一直與夥伴們同在。

「如果有機會再看到他,我不會害怕,就是講個幾句話也好。」強哥坦白說,大家到現在還會有一點放不下。「但放不下還是得走下去!有人關懷、理解跟陪伴的話,至少不會有那麼不能原諒自己的情緒,感覺比較好一點。」

為了撫平傷痛、重振士氣,桃園市政府消防局派員到隊進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心理輔導;在地慈濟人也親自造訪,或用電話、簡訊的方式表達關懷。

其實在敬鵬大火之前,桃園慈濟人就與在地警消單位互動密切。「端午節就送粽子;七月吉祥月時,邀請消防員到社區宣導防火;慈濟歲末祝福、過年前那幾天,正值警消『春安』工作,就送早餐給他們享用。」彭惠英表示,關懷警消的工作平常就在做了,敬鵬大火之後,志工就更密集地問候、關懷。

「隊上包括我,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中部或南部來的。」前分隊長陳銘修表示,自己在別的分隊任職時,就已經接受到慈濟志工的關懷,之後轉任平鎮分隊也是如此:「我們在外地辛苦生活,當師兄師姊來慰問的時候,會讓我們覺得這地方蠻溫暖的,工作上也會更有信心、有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