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人受苦時

對志工而言,能夠幫助人,都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正在受苦的人來講,是一分助力,在無常示現的當下有人陪伴,向摯愛道謝、道愛、道歉、道別。

在醫院當志工,最常看到的就是「苦、空、無常」的示現。一天晚上七點多,急診室同仁通知我,一位小女孩送到醫院前,就沒有生命跡象,家屬需要陪伴;當我到急診室時,家屬也陸續趕到,我陪同他們一起聆聽醫師解釋病情。

醫師在確認孩子最近有感冒發燒後,誠懇說明:「我們診斷出來孩子患有心肌炎,導致心臟衰竭。醫療團隊已經盡力搶救,但同是為人父母者,孩子遇到這樣的狀況,大家都很難過不捨。」

爸爸提起,稍早騎車載著兩姊弟去學校參加座談會,在路邊等待紅綠燈時,後座的女兒身體突然晃了一下,全身癱軟無力,爸爸即時伸手把她拉住呼叫她,一旁的路人見狀也上前協助;一會兒,女兒從昏沉中醒來,她跟爸爸說:「我睡著了。」之後不到五秒鐘,八歲的小姊姊真的永遠睡著了……

爸爸非常自責:「為什麼我沒有照顧好她?」我告訴爸爸,還好當時機車是停下來的,如果女兒在行進間摔在馬路上,大家會更難過。

弟弟用手撫摸爸爸的背,我問他知道姊姊發生什麼事嗎?弟弟說不知道,「但我可以看姊姊嗎?」我說可以,不過姊姊心臟被細菌侵襲無法跳動了;他再問:「姊姊是不是死掉了……」

我引導弟弟向姊姊進行「四道」─道謝、道愛、道歉、道別。那天很冷,我拿棉被裹著他,「想像一下這是姊姊抱著你,說她好愛你喔!」弟弟說:「姊姊,我也好愛你喔!對不起,我又跟你吵架了。」

小男孩神情難過,卻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他說:「我要忍耐,只能哭一點點,因為我看到爸爸好難過,他從來沒有這樣哭過。」他年紀雖小,卻還想要撫慰大人,真的讓人很心疼。

學校老師也趕來醫院,靠近女孩身邊說話:「我們約好下週一要幫你綁頭髮,髮飾和梳子都買好了……老師謝謝你,雖然我們的師生情只有短暫幾個月,但是老師深深地感受到你的乖巧、認真,老師真的好愛你。」女孩告別式那天,我們也去陪伴,虔誠祝福這個可愛的小天使。

人生從起點到終點,每個人會經歷不同的因緣聚散;過程留下的記憶,就是生命的印記。

有天接到醫院大廳打來的電話,一位太太想拜託志工「買油」。我走過去了解狀況,坐著輪椅的她說腳受傷一個月了,今天自行騎車回診,到醫院時才發現機車快沒有油了,擔心回程油用完了,又無法獨力牽車回家,所以想麻煩志工幫忙買汽油。

站在大門口的師兄聽到了,便主動幫這位太太去附近加油站買汽油;在大廳服務的師姊說,「已經中午了,我去幫你買便當,晚點看完診,就不會餓肚子回家。」有人去買油、買便當,還有人陪她聊天,她離開前,直說這間醫院好溫暖。

對志工而言,能夠幫助人,都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正在受苦的人來講,這是一分很大的助力。每位志工年齡不一,來自不同的家庭、職場,可是大家共同有一顆想要付出的心。證嚴上人常提醒我們,看別人,回來改正自己;看別人,回來調整自己;看別人,回來愛自己。確實是,慈濟世界就是一個自我成長的道場,也是自利利他的菩薩世界。(摘自二○二三年十二月九日志工早會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