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在東京

從家庭旅遊中短暫脫隊，穿上慈濟制服，與日本東京幾位熟識的慈濟法親們會合。這一天，是志工例行在代代木公園為街友發放熱食的日子；每個月兩次，一做就是十四個年頭。

發放時間未到，將近六十位街友已排起長長隊伍，靜靜等待。他們與一般路人沒什麼兩樣，頭髮、服裝打理得算乾淨，只是臉上多了點滄桑，少了點自信。我想起昨晚在澀谷車站旁，看見裹著毛毯、睡在路邊的街友；不知道這隊伍中，有沒有他們呢？

走進代代木公園，一旁幾棵大樹已落光了葉，只剩光禿禿的枝椏兀自伸展著，為冬天的景象增添了幾許寒意。志工們快手快腳布置場地，擺起桌子、放好電鍋、碗及餐具，在樹上及桌前都綁上慈濟旗幟。東京慈濟志工為數不多，有一部分人力已前往能登震災災區賑災；留下來的就算人力吃緊，仍是盡責承擔起工作，讓街友們有一頓溫飽。

開始發放前，志工整齊地站在街友們對面，黃韻璇拿起麥克風，用流利的日語問候：「很感恩大家來到慈濟熱食供應現場，耐心等待。今天的菜單是什錦燴飯，還準備了讓身體溫暖的薑湯。一月進入寒冬，希望大家好好保重身體，不要感冒了！」

她接著說：「今年一過年就有天災人禍，日本慈濟人從一月十三日進入石川縣穴水町的避難中心與醫院，為居民和工作人員提供睽違已久的熱食。看到他們說著『謝謝』的笑容，志工們都覺得很幸福！一元不嫌少，一百元不嫌多，您們的一點心意累積起來，會成為我們堅強的後盾；您的祝福，相信他們一定會收到！」

志工們深深一鞠躬，隨著樂音響起，街友們一起唱出日語版〈祈禱〉。我閉上眼，用耳朵細細感受當下：風聲、車聲、樹上的鳥叫聲，似乎都漸漸消失了，只剩下誠心祈禱的歌聲，在寬闊的代代木公園中迴盪。我還感覺到，鼻子吸進去的冰涼空氣，似乎都多了點溫度與溼度……啊！那或許是心中感動而引起的鼻頭發熱微酸吧？

祈禱結束，好幾位街友踴躍在愛心箱中投下零錢。其中一位謹慎地從背包中拿出塑膠袋，又從中拿出信封袋，再從信封袋中拿出零錢投入箱內，這些硬幣都被他珍貴地層層收好，此刻卻大方地布施出去。他們不再是蜷縮角落渺小的街友，而是身懷發光寶珠的心地富有之人！

熱騰騰的白飯、香噴噴的燴什錦蔬菜，讓人看了食指大動。我負責端著托盤奉上熱食，雖然只會說一句どうぞ（請），但謹記著發放的重點：九十度的彎腰，感恩對方讓我們有機會付出。

每一次彎腰，我的視線只能看到街友們的鞋子，一雙雙破舊且沾著污泥，但他們都是一尊尊未來佛前來教導我，教我藉由發放學習何謂三輪體空─不執著自己是能幫助人的人或哪些人接受救助，也不去計算自己做了多少事。我用最尊敬的姿態，躬身感恩他們的示現。

天地之大，總會有苦難人在某處。還好有慈濟人，發揮點點微光的力量，編織出一張大愛網溫柔地接住他們；當心中的愛被啟發，轉個身也能成為手心向下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