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順導師年譜》推薦序─我思 我師 人間導師♫

月刊有聲書

本文提供有聲書,歡迎播放聆聽,期待能給您不一樣的感受,用聽的來讀月刊。本篇由靜思人文翁培玲協助錄製。

感恩「慈大之聲實習廣播電臺」協助錄製,感謝慈濟大學劉怡均校長、王秀芳臺長大力支持。

六十年前,師父給我的兩句話:「為佛教,為眾生。」

每一天,我都在心裏面對著師父;每一天,不管對人、對事,我都是想到了「為佛教,為眾生」。

這簡短六個字,我把它當成一生的志業;這個志業我要立定在人間,要為人間開闊菩薩大道。

我思,我師,人間導師。

我常常都在思考,思考師父所給我的─六十年前我在慧日講堂皈依時,師父給我的兩句話:「為佛教,為眾生。」

這兩句話,我一輩子做不完。每一天,我都在心裏面對著師父;每一天,我都在靜思中;每一天,不管對人、對事,我都是想著「為佛教,為眾生」。這簡短的六個字,我把它當成一生的志業;這個志業我要立定在人間,要為人間開闊菩薩大道。

我師是人間導師,從少年開始追求佛法;在普陀山福泉庵出家,經清念上人的慈允與資助,進入閩南佛學院就讀。師父受太虛大師恢弘法理的啟迪,又精進自修深入經藏,在浩瀚法海中洞見佛陀本懷,人格與思想倍受矚目。師父入佛學院就讀未久,即受推薦前往鼓山湧泉佛學院教學,身體雖弱仍篤定心志,閱藏、寫作、教學不曾間斷。戰亂中,受聘至四川法王寺佛學院擔任導師,因為師父佛學淵博,知見出類拔萃,學僧都來親近,僧俗二眾皆尊稱師父為導師,桃李滿天下。

時代不斷在變動,導師的智慧經亂世淬鍊,啟發佛法真理,應用在人間。臺灣有幸,迎來人間導師駐錫臺灣,幾十年的時間,導師深入研究佛法,撰述許多引領世人正知見的著作。《妙雲集》一本一本地出版,有緣的人讀到、體會到了,所以佛法在臺灣很昌盛,就像一盞燈,燈燈相續,燈火若能不斷傳下去,就能引導人人從黑暗的道路走向光明的境界。

一九六一年元月,導師創建的臺北慧日講堂落成,向大眾弘揚佛法。

入人群,行菩薩道

師父捨報圓寂之前,我常想:「我與師父,因是很深,緣又覺得好像很遙遠。」

一九六三年為了受戒,我到臺北。進到戒場,卻因為沒有皈依師父,資格不符,不能受戒。正準備離開時,在場的幾位法師覺得可惜,提醒我可以當場擇師皈依;我認為,師父是精神導師、慧命的依止,必須慎重。

我想請一部《太虛大師全書》帶回花蓮研讀,回到掛單的臺北菩提講堂後,慧音法師陪我去慧日講堂請書。慧音法師說:「我們的導師正好在講堂,要不要頂禮導師?」我說好。在那之前,我只看過導師的《佛法概論》,但是印象深刻。

歡喜地來到導師的會客室,頂禮後,慧音法師向導師述說我本來要到臨濟寺報名受戒,但是現在要回去了。導師問我:「為什麼要回去啊?」我回答:「因為我還沒有師父。」並且向導師解釋自離家後一路來到花蓮,由許聰敏老居士收留,因為感受到其戒行嚴謹之德與修行之功,所以私淑許老居士為師,就在他家自行落髮。導師聽了默然無語。

待書打包好,正要離開慧日講堂時,卻下起大雨;監院印海法師讓我們稍候,幫我們叫車來載這些書。正在門口等待時,剛好看到導師從方丈室出來,我問慧音法師:「我能不能皈依你們的導師?」他表示,這是不可能的,導師很少收弟子。我請他幫我請示,我說:「有緣,我就拜在導師座下;沒有緣,我就回去。」

於是慧音法師上前請問導師,兩人說話後,導師就看看我,微微笑、點個頭。接著慧音法師招手,我就趕快過去。那時已近中午十二點,導師說:「戒場快關閉了,你就在佛前磕頭吧!」我趕緊禮佛,然後向導師頂禮。導師說:「你我因緣特殊,既然要出家,就要發心『為佛教,為眾生』。」並賜法名「證嚴」,字「慧璋」。

恭領導師賜給的法號,當下我立下心願:「我這一生,一定要『為佛教,為眾生』。」當時已經接近戒場封堂的時間,導師進書房,寫了一封簡短的信,讓我趕在戒場封堂前一刻進戒壇。拜在導師座下的情景歷歷如昨,不知不覺已過了六十年。

當年我出了戒場,回到花蓮,師父也曾來到花蓮。當時,我想在太魯閣申請一塊土地,預備將來要靜修的地方,所以請師父去看一下。回來後,我向師父說起對那個地方的想法,師父瞪大眼睛說:「不可以,修行不可以離開人群孤單一個人,你怎麼可以住在這個洞內?太危險了。」所以我就放棄了。

我一直想,師父說,修行要在人群中,要入人群。是啊!入人群行菩薩道,我總會想到師父這一句叮嚀。

導師墨寶

五毛錢,慈濟起步

師父應聘到文化學院教授佛學之時,見我在花蓮寄居普明寺,希望我帶著弟子到嘉義妙雲蘭若,我以師命難違而答應了。卻有三十位聽過我講經的家庭主婦,不肯讓我離開,就聯名請代書寫一封信給導師,希望讓我「緩調」,留在花蓮三年。

這期間,我看到那位難產婦女因為繳不起所需費用,留在地上的那一灘血。那期間,剛巧有三位天主教的修女來找我,我們談到宗教精神,她們談「博愛」,我談佛教的「慈悲」,是無微不至的大愛,不但愛人,也愛一切有生命的眾生;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即使是無生命的器物,我們也要愛護它。三位修女說:「你們佛教的慈悲真是無微不至!很難得。我們的博愛在每個國家都有付出,有養老院、醫院、學校,即便是深山中也有教堂,發放麵粉、衣服給貧困的人,而你們佛教有嗎?」

我一時無以對答,基於護教的精神,我提出佛教徒都是以無名氏布施。修女們說:「佛教善心人士很多,佛教的教主很偉大,教理也很好,為何你們不把無名氏集合起來變成有名氏,來做社會福利事業呢?」這句話深深打動我的心,這也是我創立「慈濟」的一個緣。

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做才能把佛教無形的精神,變成有形的團體呢?當時六位同修弟子共住,我告訴他們:「現在我想要做一件事,只要這件事做成功了,我就永遠不會離開花蓮。」老菩薩一聽,馬上說:「只要你不離開花蓮,叫我們做什麼都好。」我說:「只要每天每人加工多做一雙嬰兒鞋,一天就可增加二十四元,一個月我們就有七百二十元,一年累積下來就有八千多元,我們就可以救助像那位貧窮無法就醫的婦女了。」

同時我也要求,這三十位聯名簽署留我的人,每天上市場買菜之前,先在竹筒投入五毛錢─這五毛錢的力量,開啟了慈濟的竹筒歲月。

感恩心,無法言喻

佛教克難慈濟功德會的成立,就是「為佛教,為眾生」。慈濟好幾次的救災、慈善救濟工作,導師都會幫忙撰寫文章,呼籲善心大德響應。

花蓮慈濟醫院興建之初,一九八一年,我到臺中拜見導師,希望師父能同意加入「慈濟醫院籌建委員會」,擔任主任委員。但我一方面實在很怕,也很緊張,因為老人家長久以來身體就不太好,何況一向淡泊名利,很多團體活動他都不曾參加;幾次話到嘴邊,就是沒辦法說出來,就在即將離開臺中之前,內心堅定這件事情一定要完成,所以藉著坐在導師旁邊的機會,敬謹說出:「醫院即將興建,大家都希望您老人家能加入醫院籌建委員會。」

老人家並沒有反對,不過笑笑地說:「我年紀大了,沒什麼作用了。而且醫院籌建委員會需要開會,我沒辦法參加開會。」我趕緊說:「只希望師父可以給我精神上的支持。」師父答應了,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心裏真的很高興。

師父崇高的德行,總是庇蔭著我,除了無形的精神支柱,還有有形的支持,讓我在風雨中能夠一路挺過來,感恩在心無法言喻!

回顧這分師徒之緣,雖然我不是常常在師父身邊,但是因與緣的聚合就得到滋潤了,珍惜因緣,才是真永恆。對導師,我有一分尊崇與敬畏的心─想要請法,怕不解導師的浙江鄉音,很不禮貌;報告慈濟事,又不敢說太多,怕這些紅塵俗事,打擾導師的修行。儘管如此,導師對我的關懷、對慈濟的幫助,無時不有,無處不在。

這幾十年來,普天下發生許多大災難,每一次都讓我心疼,每一次都讓我煎熬。碰到哪個國家有毀滅性的大災難,慈濟人也立即組隊,前往勘災。組團出去不免令人擔心、壓力很大,也會和導師分享心情;每一次,老人家總安慰我:「做人間事,難免煩惱多啊!人間事嘛!」只要導師簡單一句「人間事嘛!」或是輕輕點一個頭,我就會釋懷,對啊,人間事不就包含天下事嗎?

二○○三年農曆新年,導師與海內外慈濟人過節。上人很感恩導師晚年駐錫精舍,讓自己有機會盡心,也感恩弟子代為盡孝。

師徒緣,瞬間永恆

我與師父相處的時間很少,所以每次行腳西部,必定會去拜見師父。師父大病之後,二○○二年,有一次我到臺中謁見導師,懇切邀請師父回來靜思精舍小住調養法體,我說:「師父這一次要停留久一點,要在精舍過年喔!」導師說:「這一次到精舍以後,我哪裏都不去了。」

自從花蓮慈院竣工啟業,導師在花蓮調養,我才有福緣盡一分孝心,也讓我的弟子們能親近他們的師公。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一向孱弱,所以那幾年來來回回在精舍,感恩花蓮慈院的醫療團隊,大家都很盡心力照顧,就如晚輩、孫子輩一樣孝順,我真的好感恩。若不是有這支醫療團隊作後盾,我又怎能放下心全臺行腳,向會眾報告慈濟最新的動態。

在靜思精舍,雖然我無法天天請安,但我的弟子們都很孝順,每天都把握機會親近老人家,向導師請法。導師雖然法體孱弱,但是有病無苦。日常照顧中,老人家睡醒了,眼睛睜開就笑一下,徒孫們在旁輕聲啟問:「師公要不要看報紙?」「要啊!」看一看報紙就睡著了。慢慢醒來,再啟問:「師公,我念報紙給您聽?」徒孫們隨侍在側,定時向師公說著天下社會大事,導師總是回應:「世間,苦啊!」天氣有變化了,「師公,您看外面下大雨耶,看看窗外。」導師望向窗外,靜默微笑。雨停了,「師公,您看天晴了,太陽出來了,我們來散步,看看外面。」導師配合著起身散步,依然慈祥含笑。

導師墨寶

導師百歲嵩壽過後一個月,法體更加衰弱了。二○○五年六月四日早上,志工早會結束,得知導師的心跳在降低中,我匆匆忙忙趕到花蓮慈院。

陳英和院長已在門口等我,神情嚴肅地說:「這一次師公真的很不樂觀。」我半跑半走,進到加護病房,抬頭看到監視螢幕,心跳才三十幾,我彎下腰來對導師說:「師父,我們大家都陪伴在您身邊,您要安心。」

說完這段話,看到導師回應我一個表情,在我抬頭起身時,就聽到機器「嗶嗶」聲,螢幕顯示心跳已經歸零了。我從精舍直奔導師身旁,從站穩到說完話,看到導師的表情,到最後一口氣,前後不到一分鐘。

師父捨報圓寂的當下,我哀慟不捨,曾以為我們師徒間「因深緣遠」,就在導師圓寂前數秒鐘,突然感覺,我與導師的緣「忽焉在即」─這分緣是那麼的近、那麼的貼切,近在一念間、近在分秒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瞬間的永恆。

雖然萬分不捨,導師發願生生世世再來人間,我相信導師已經乘願再來了!

法身慧命,永相傳

記得二○○一年九月,美國紐約兩棟超高大樓被飛機撞了,兩千多條生命瞬間跟著灰飛煙滅。美國慈濟人立刻啟動救災、膚慰人心。

臺灣與紐約連線祈福,那一天是十月十三日,念起來就是一人一善,我們即時推動「一人一善,遠離災難」的運動淨化人心。當時我剛巧行腳到大林慈院,早上要出門的時候,看到大愛電視報導:在靜思精舍大殿前,導師坐上輪椅,常住眾向師公頂禮,一一從老人家手上接下了募款箱;然後出家眾慢慢推著輪椅,導師在前,長長的隊伍走出精舍,要啟動募心募愛。看了好感動,我的師父帶著徒孫們,從精舍出發要去「一人一善」,愛心箱從師公手中傳給徒孫,象徵愛的傳承,這精神就是「為佛教,為眾生」。

人間苦難偏多,佛陀為救度眾生而說法,然而過去的諸佛菩薩彷彿離我們甚遠!我的師父,一代人間導師傳下來的人間佛教,到現在才三代而已。導師以近證遠,印證兩千多年前佛陀所教化的法,導師的聲音還迴盪在我們耳邊:「佛法不離此時、此地、此人。」甚至再三叮嚀:「淨心第一,利他為上。」這個淨心就是人人本具的真如本性,我們學佛,回歸於心靈本性,就是那麼的清淨。

導師給予我們慧命,是綿延不斷的人間佛法,最重要的就是要啟發懵懂的眾生,有這樣一盞明燈來示範,前頭是光明的;這種清淨無染的本性,只要啟發出來,就是人生的永恆。

我很感恩侯坤宏居士長年來用心蒐集、整理、盤點人間導師的史料,透過集結成冊,讓後人有跡可循。導師的法身慧命永遠留在我們心中;法身就是所傳的法,慧命就是我們人人成長智慧。導師的思想與身教,引導我們面向正思、正念、正知見的菩提大道。

我思,我師─人間導師,會如願再來人間,提燈照路,以「人間佛教」破除迷思,讓佛法真正利益人間。法脈相傳,讓導師永恆的慧命,永遠住世。

附錄

不凡的一生 追尋與傳承

整理•編輯部

《印順導師年譜》 侯坤宏 編著

印順導師為近代佛教界深具影響力的思想家,玄奘大學宗教與文化學系專任教授侯坤宏深入近代漢傳佛教史研究,整理導師相關史料與著作,完成六十萬字撰述,於今年五月透過靜思人文出版《印順導師年譜》。

曾任國史館修纂處處長的侯坤宏教授,二○○八年於國史館出版《印順法師年譜》初版,當時即有意進行增訂,十餘年來持續留意各方史料,並一再思考寫作的視角與書寫方式;二○二二年三月,於花蓮靜思精舍參訪導師晚年起居空間、現已整修為「印順導師紀念館」,在與證嚴上人提及新修版即將完稿,上人當場表示,慈濟有義務出版此書。二○二三年獲得國史館陳儀深館長支持,此書於導師誕辰一百一十八周年前夕問世。

導師生於一九○六年農曆三月十二日,二○○五年六月四日圓寂;全書共分四冊,以導師所在的地方來分卷,按年目次,並以重要事件編列標題,便於查閱時提綱挈領。

年譜主要書寫的是導師的生平,也呈現了導師的思想,在學術規格的撰寫下,對學界及教界具有參考意義。侯坤宏教授表示,增訂年譜有兩個用意,一是以導師一生來呈現近百年來漢傳佛教史的變遷,再者從太虛大師到印順導師的思想脈絡,來解說近百年來佛教思想發展的大趨勢。

年譜納入導師的著作、經歷、書信往來,讀者得以從導師與重要人士互動中,見證一代人間導師在大時代下的風骨與慈悲;另外,加入自佛教界、學術界與慈濟提供的史料,讓人間佛教的思想得到實踐上的補充。

|延伸閱讀|大愛新聞─0604慈濟歷史上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