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樹葉

「寧蓉師姊，趕快來一起掃落葉，滿地都是，好難掃喔。」靜思精舍志工早會後，剛到靜思書軒本店，先一步來開門的本店同仁黃映掬大聲說。

「好的，馬上來。」我趕緊放下手包，拿起竹掃帚投入。昨天下午颳起猛烈的東北季風，吹落了滿地樹葉，隨即降溫又降雨，地面溼答答的，更是難掃。

靜思書軒本店原址將重建，所以暫時遷移至協力廠旁，店門前有一大片樹林，雜草叢生，一片荒蕪；經過一大群志工用心整理，目前一片幽靜清新。樹蔭下，鋪設連鎖磚或小石子，並設有石桌石椅，是休憩靜心的好地方。

而這一片雅致的樹林，平常就很會掉樹葉，打掃起來是一項大工程。秋冬季節，落葉更多，在下過雨的地面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黏在凹凸不平的連鎖磚和小石頭上，我們只好蹲下來，用手將卡在凹槽裏的樹葉撿起來。

大家一身大汗地將這一片地面清理乾淨。「很有成就感」的歡喜中，坐下來喝口水享受一下成果時，一陣風來，又滿地金黃。恍如修行過程中，剛「自掃心地得清淨」，又因為別人的一句話或一個不太好看的臉色，不自覺地又生起瞋恨心與抱怨。

「唉！又要重來了……」

看著這又一次的滿地落葉，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一件趣事。

那年我十一歲，住家後面有一大片樹林，起風的時候，樹葉隨風飄飛，有時會飛入廳堂和房間。因此，爸爸規定我們，上學之前先去樹林掃落葉，掃乾淨了再去上學。這意味著，我們要更早起床……

天剛亮時起床掃落葉，是件苦差事，特別是秋冬之際，在攝氏五度中離開溫暖的被窩，心裏是有怨氣的，只能用臉上的表情來表達。有一天，爸爸看到我們「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於是說：「掃地掃得這麼痛苦，來！爸爸教你們簡單的方法，掃地前先把樹搖一搖，把明天的葉子搖下來，兩天掃一次就好了。」

我們一聽，興奮得不得了，「這麼讚的方法，怎麼不早說呢？」爸爸面露微笑，拿著他的白大褂到醫院看他的病人去了。

第二天，我們起得比平常更早，快速用過媽媽準備的早餐，激動地來到樹林搖樹，希望把明天的葉子搖下來；搖到一大半已經滿頭大汗，才發現，原來搖樹比掃地更累，特別是要把第二天的葉子搖落，真是不簡單。

當我們「自以為」樹搖好了，地也掃乾淨了，正坐在庭院裏休息時，一陣風吹來，葉子又紛紛掉落，使我們感到非常驚異：奇怪！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呢？

表姊說：「可能是搖的力氣太小，明天我們更用力來搖。」

弟弟說：「是呀！最好把後天的也搖下來。」

我說：「如果能把七天的葉子一起搖下來，那我們一星期掃一次就好了。」

第三天，我們起床後趕快跑到樹林裏搖樹；但無論多用力，隔天的樹葉也不會在今天落下來。

爸爸看見我們垂頭喪氣、困惑苦惱的樣子，才安慰我們說：「傻孩子，中午不能把晚上的飯一起吃下去，肚子會撐破的，而晚上依然會餓，對嗎？」看我們點頭，爸爸打鐵趁熱繼續教導：「今天把今天的工作做好，工作才會實在。想要一天做完兩天的工作，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呀！」

原來，在樹林裏並沒有「明天的樹葉」可掃。雖然，明天的樹葉一定會落下來，今天能把今天的樹葉掃完，也就好了。

童年掃落葉的經驗，給我很好的啟示：我們生活中所面臨的一切，不也是這樣嗎？活在今天，把握當下，發好願、講好話、做好事，慈悲為懷愛生、護生，才是生命實在的態度。樹林裏今天的落葉，要在今天掃乾淨，明天自有明天的落葉，不必煩憂。

而心靈裏的落葉、煩惱，要在今天做個了結。明天自有明天的功課，就讓明天的肩膀來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