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難民,是志工

原為英文老師的漢娜,如今在華沙與多位同胞成為以工代賑志工,幫助更多烏克蘭人。(攝影/黃筱哲)

我們一起哭、一起笑,
一起討論如何幫助老人、孩子,以及更困難的同胞家庭。

波蘭或許不是我們的家,但我們好像在這裏,找到一個家了。

我們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討論如何幫助老人、孩子,以及更困難的同胞家庭。

波蘭或許不是我們的家,但我們好像在這裏,找到一個家了。

我是漢娜,來自烏克蘭東南部、靠近邊界的札波羅熱,家鄉的名字,如今舉世皆知了。

今年的生日,我永生難忘。那天一早有許多未接來電,本以為是朋友為我慶生,但接起電話時,他們卻對我大喊:「快逃!戰爭爆發了!」

開戰前,我是英文老師,住在市區最高的大樓,有兩個兒子和一個領養的女兒,工作與生活都很完美。札波羅熱是俄語區,我從來沒想過戰爭會發生,但那天,我從大樓往外看,戰鬥機向我們飛過來,接著傳來爆炸聲。我帶著孩子先逃到朋友家的小地下室,躲了九天。

我們不想離開家鄉,但當俄軍包圍了歐洲最大的札波羅熱核能發電廠,我知道我們終於還是要離開。當時只能用一小時收拾行李,趕到火車站搭任何一班能離開的火車。車站人山人海,車一靠站,大家搶著上車。

在推擠的人潮中,我跟小兒子走散了幾分鐘,那是我生命中最害怕也最漫長的一段時間!上車後人擠人,我們不知這班車開往哪裏,只能相信司機會帶我們到安全的地方。晚上一片黑暗,經過交戰區時,火車被迫停下來,我們被告知要坐在地上,雙手抱頭。每當望向車窗外,遠方的城市火光沖天,我只能緊抱著孩子們。

讓我最感傷的一幕,是火車有一次減速準備進站,但空襲警報響起,火車又加速離開,我看到月臺上的人們全扔下行李追火車;車內的孩子們不懂發生什麼事,還隔著窗對人群揮手……

我們搭火車到一千公里外的利沃夫,然後再跋涉四百公里到波蘭首都華沙。一路上我常想,離開烏克蘭是最好的決定嗎?但到波蘭的第一天晚上,我看到孩子穿著睡衣入睡,不用再穿著厚外套隨時準備逃,我相信我的選擇是對的。

大家原以為戰爭一、兩個月就會結束,但漸漸地我們意識到必須長住波蘭的現實,於是開始上社群平臺找工作。我看到慈濟在招募會講英文的以工代賑志工,打電話應徵,這是讓我展開新生最重要的關鍵。

在華沙的慈濟據點,我們現在有七位以工代賑的志工,大家背景各不相同,原本是護理師、導遊、醫師、幼教老師、記者,我們把自己當成慈濟大家庭的一分子,在這裏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開會討論慈善個案,幫助有需要的烏克蘭家庭,還有為孩子設計品格教育課程。

今年七月,波蘭靈醫會轉介一個來自西烏克蘭的家庭,東正教牧師那舍與妻子帶著五個孩子,生活困難,其中兩歲小兒子丹尼爾有先天疾病。

第一次家訪時,丹尼爾需要靠輔具才能坐起,手不能握也不會講話。媽媽說孩子需要復健,但是來到波蘭,他們還沒找到做復健的地方,也沒有錢做復健,慈濟於是援助丹尼爾的復健療程。

每當我們到他家時,遠遠就看到孩子們在陽臺上等我們。做復健其實很痛苦,丹尼爾以前做復健時常常會哭,但是有志工的陪伴,他開朗許多,手也漸漸有力,現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坐起來,也開始學走路,會說單字。我很感恩,因為有慈濟,我們才有機會陪伴這個很努力的家庭。

家訪中,看到老人家徬徨無助,在異鄉彷彿與世隔絕,怎樣能幫他們走出來?我們忽然想到包烏克蘭餃子,推動素食,也讓老人家聚會互動。包好的餃子,有兩份會捐給需要的家庭,另外八份讓爺爺奶奶們有一點收入,很有成就感。

在波蘭,我一直覺得沒有家。但每次在慈濟幫忙發放物資和購物卡時,我注意到同胞臉上露出的笑容,每一場,我都被感動。波蘭或許不是我們的家,但我們好像在這裏,找到一個家了。